思緒扯了回來,他竭力壓抑著自己手上的顫唞,在蘇雁歸掌心寫下一個“是”字。
蘇雁歸沉默了很久,才又道:“皇帝換人了,其他皇子……應該也封王了吧?給我說說,好嗎?”
寧簡遲疑了一下,終於又在他掌心寫了一個“是”字。他對其他兄弟的結果並沒有多少了解,想了很久,才簡單地寫下隱約記得的幾人。
蘇雁歸極耐心地揣摩著他所寫的東西,卻往往無法一次辨別,總讓寧簡一次又一次地重複。
直到寧簡停下來好久,蘇雁歸才微微偏過頭向著他,問:“寧簡呢?”
寧簡心裏猛跳了一下,隨即便想起了荊拾的話,那一句“若是小蘇發現了你的身份,請你馬上離開”的話成了他的桎梏。
‘聽說是貶為平民離開了永城。’
蘇雁歸沒有馬上反應,隻是過了好一會,才道:“你可以再寫一遍嗎?”
寧簡抿了抿唇,看著自己指尖的微顫。
‘貶為平民,離開了永城。’
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
寧簡垂下眼去,慢慢地蜷起指頭。
然後他聽到蘇雁歸的聲音,帶著一抹咄咄逼人的意味:“鳳寧暄呢?”
“若是不小心被發現了怎麼辦?”
“我馬上離開。”
“若是小蘇發現了你的身份,請你馬上離開。”
寧簡的手握成拳,關節上微微地泛白,他沒有等蘇雁歸問第二次,便緩慢地鬆開了拳頭,在蘇雁歸掌心一筆一劃地寫道:‘死了。’
“你寫了什麼?”蘇雁歸的聲音很平靜,仿佛真的隻是揣摩不出來,詢問著想讓他再寫一遍。隻有最後一個字,泄露出了一絲極淡的不安。
寧簡卻覺得自己手上的顫唞逐漸消失了。
‘鳳寧暄死了。’
蘇雁歸微張了張口,終究什麼話都沒有說,寧簡等了一會,便慢慢地放開了他的手,將剛才被蘇雁歸推開的被子撿回來,重複覆在他的身上。
窗外雪落無聲,房間裏安靜得能聽得清彼此的呼吸,時間在無聲無息地流逝。
“那他一定很傷心。”
仿佛一切就在這一聲中嘎然而止,所有的平靜與假象被打破,長久壓抑的東西傾瀉而出,以為無關緊要的傷口在這一刻分明痛了起來。
眼淚啪嗒一聲落在地上時,寧簡終於發出一聲極輕的嗚咽,哭了。
三十八
眼淚一旦落下來,那份疼痛就顯得更加明顯了。寧簡驚惶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淚便順著他的手背往下掉,落在被褥之上,仿佛發出了極大的聲響。
蘇雁歸卻一直很安靜,好象那一句話不過是他的喃喃自語,他垂著眼坐在那兒,過了一會,便累極似的閉上眼,往後靠了靠。
“阿風?”
寧簡一驚,猛地抬頭,卻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來。
“是不是……有什麼掉在我被子上了?”
寧簡又是一驚,好半晌才將手在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微顫著伸過去抓起蘇雁歸的手,寫道:‘收拾藥碗時不小心把剩下的一點藥汁滴到上頭了。’
蘇雁歸偏著頭感覺了一陣,才道:“藥汁。”
“是。”
“很多嗎?”
寧簡愣了很久,才意識到他是在問滴在被子上的藥汁。
‘就一滴。’
蘇雁歸似乎呆了一下,便淺淺地笑了開來:“眼睛看不見,其他感覺就特別敏銳,總覺得好象滴了很多。既然隻是一點,就不管了。”
寧簡連話都接不下去了,卻見蘇雁歸又閉上眼昏昏沉沉地靠在那兒,便扶著他往下扯了扯,蘇雁歸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那我睡一會,你也可以到外麵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