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心裏那點不高興的情緒便在燕白的這聲怒喝中散去了,她笑了笑,又將視線投向了越鳴硯。

燕白瞟了過去,盯著他看:“小越中毒深嗎?會有後遺症嗎?他眼睛本來就不好了。”

秦湛心裏也覺得越鳴硯倒黴,他的命盤本該是好的,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麼才橫生這多枝節。不過反過來想想,若非他命盤好,一次次化險為夷,怕是也活不到秦湛眼前來。

秦湛道:“這毒解不了,朱韶是真要他死。”

燕白劍聞言臉色煞白:“那怎麼辦!”

秦湛淡淡道:“引到我身上來便沒事了,這毒原本也隻是對低階修士有用,我當年在野外的時候,還拿它當過調味。”

燕白劍:“……秦湛,你能別見著什麼都往嘴裏塞嗎?”

秦湛道:“你連吃東西都沒辦法,說我這點是不是有些奇怪?”

燕白又被她氣的說不了話,背過身後又忍不住轉回來,看著秦湛一點點地替越鳴硯拔毒。燕白劍瞧著青紫色的煙氣似有似無的纏在秦湛的指尖,他有些緊張,但瞧著秦湛的麵容又覺得沒什麼可緊張的。

這可是秦湛啊。

越鳴硯隻覺得一股清冽靈氣滌蕩靈台,這股靈氣自他靈台起遊走於他的奇經八脈,如靈泉水般刹那間洗去了多日的酸痛,又將那股絞壓著他內髒的戾氣裹了起來,一點一點兒地吞了。越鳴硯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舒服過,他喟歎了聲,卻沒有繼續睡下去。他的潛意識裏竟已習慣了疼痛,忽然不痛了,毒又不壓著他,他竟然反而想醒來。

越鳴硯眼簾微動,眼見著就要睜開,卻又被遮住。

迷迷糊糊中,越鳴硯聽見了秦湛的聲音。

她的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冷淡,但卻比往日多了一份溫柔。

她說:“不急,我在呢。”

越鳴硯聽見這句話,不知為何全身的警覺盡在一瞬間都全散了去。他飛快墜進了最深最沉的夢裏。

太陽升起了,黎明的光從窗沿裏滲入,在他的身上投下光斑。

秦湛垂眸瞧著他,微微張開了手。

安靜的夜又重新籠在了這屋裏,已足夠織就一場好夢。

秦湛將手籠進了袖裏。

她為越鳴硯遮掩了光,竟將這滿室的清輝——都藏進了手心裏。

越鳴硯醒來時,屋內已點起了油燈。

他下意識往窗外看去,窗外夜色深沉,隻有一輪銀月懸於空中為旅人引路。

越鳴硯當然不會天真的認為自己隻睡了一兩個時辰。他連忙下了床,隨便便發現自己原本酸痛的經脈也不再疼痛了,甚至連靈台都越發的清明。

他有些困惑,但見夜色已深也沒驚動任何人,隻是起床洗漱,想要出去看看。

劍閣的大殿裏冷冷清清,越鳴硯甚至能聽見自己走路時發出的細微響動。他忽而有些口渴,便想往廚房去,卻不想剛至廚房便聽見了裏麵一陣兵荒馬亂。

燕白劍道:“鍋,鍋!秦湛,火太大鍋要融了,哎呀,你怎麼澆水了!”

而後又是一陣說不出的源頭的聲音,他聽見燕白劍道:“麵是直接丟進去煮就行了嗎?鹽呢?”

聽到這裏,越鳴硯忍不住推開了廚房的門。

門吱呀一聲推開,越鳴硯便立刻見到了提著鍋蓋正聽見了聲音,回頭看去的秦湛。

秦湛還是那副模樣,隻是原本的袖子全被她綁了起來,連衣服的下擺都被她紮起。雪色的衣服上沾染了鍋爐的黑灰,看起來有些狼狽也有些好笑,可秦湛的表情還是淡淡的,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她見越鳴硯來了,也隻是鎮定地點了點頭,而後回過了神對他道:“在等一會兒,麵就好了。”

越鳴硯眨了眨眼,乖巧地坐在了廚房裏唯一的桌子邊,安靜地等著秦湛。

秦湛在一旁看了看鍋中的麵,一會兒用火咒燒著鐵質的鍋底,一會兒又滅火,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她終於做完了這碗麵。

麵放在紅色燙金福字的瓷碗裏,她還給越鳴硯配了個湯匙。

秦湛將麵擱在了越鳴硯身前,開口道:“將就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