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叫做[玄大是怎樣喜歡上紫花的]……
瓊華拾遺錄(二)
“玄霄師叔。”慕容紫英走到玄霄身旁一丈開外,微微欠身為禮,他自知身負重傷也就不硬撐著再行大禮。這一身舊痛新傷算起來竟都和這個人脫不了幹係,所謂命中的克星恐怕也不過如此。不過慕容紫英始終念著玄霄幾次救命之恩,堅信那日重傷自己決非出自玄霄本意,他也隻不過是被心魔所引罷了。隻是,玄霄的心思並不是自己可以琢磨透的。
玄霄抬頭看了慕容紫英,見那人規規矩矩地站著,神態動作無一不合瓊華教條。二人是師徒名分,原本便該如此。不過玄霄一生為瓊華所累,已是深深厭惡這一套清規戒律,皺了眉道:“為何站得這樣遠?”
慕容紫英抿了沒有血色的唇,走了上幾步又重新站定。他這次受傷過重,足足昏迷了三日之久,自從醒來後見到玄霄便有意無意地保持著疏離。
“你在怕什麼?”玄霄目光何等犀利,已然察覺到了。不過還是有些不明白,竹屋那日自己現出了魔身尚且不見慕容紫英象現在這樣瞻前顧後。念及那時慕容紫英不顧自身命在旦夕,一番慷慨言辭侃侃而談,竟是句句說中了自己心坎。這些天反複回憶起來著實對慕容紫英刮目相看了一回,感覺倒象是自己才剛剛認識了此人。想不到慕容紫英其實並沒有表麵上那樣迂腐,相反為人處事都獨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並非真的束縛於瓊華教條之下。此人唯一所執著的,也許隻有所謂“大義”和“天道”。
玄霄回想起百年前初見慕容紫英,當時總覺得比起雲天河來,他不過是最最普通的一個瓊華弟子。刻板嚴肅不苟言笑,恪守門規謹遵師命,瓊華派象這樣的弟子比比皆是。要說唯一值得自己關注的,無非是此人不凡的修仙資質又身負冰魄劍匣,還有那麼一些……象極了自己少年時的心性……當年竟是為了這種相像,無端覺得慕容紫英讓自己厭煩不已。
此刻玄霄才恍然明白過來,原來當年一度把慕容紫英看作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曾幾何時自己也象慕容紫英一樣是瓊華派最合格的優秀弟子……可那又如何?對師門的全心愛戴也隻是換來淪為棄子的命運!一十九年的冰封早已徹底顛覆了自己的一切過往……對這個人一次次的反駁,一遍遍的嘲諷,其實否定的並不真的是慕容紫英,而是自己的當初。如今事過境遷才漸漸看清慕容紫英其實是獨一無二的,從來也不是誰的影子。他的心比之自己柔軟得多也開闊得多,其人一生所向恐怕不僅隻於自身榮辱抑或是瓊華一派的安危。
慕容紫英隻見玄霄神色間似笑非笑,喜怒難明,究竟在想什麼實在無從得知。暗暗歎了一口氣,放棄了不再揣測玄霄的心思,隻恭敬答道:“弟子並非害怕。”
“哼!當我看不出來,你是在躲我嗎?”其實慕容紫英重傷後都是玄霄不時前來照看,這一日他如常來到禁地卻不見慕容紫英,獨自在竹屋等了好一陣,心下頗有不悅。
“弟子……自知愚鈍,隻是不想再惹師叔生氣。”慕容紫英傷勢依舊沉重,此時感到體內炎陽湧動,烈火似要撕裂了自己的心口一般,忙靜心運起凝冰訣。
玄霄不料他有此言,微微愕然,旋即道:“是了,我道你當真不要這條命了,竟帶著這樣的傷跑了出去!哼,原來你也知道我隨時可取你的性命!自然是要躲著我了。”
“紫英說過,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慕容紫英搖搖頭,皺著眉頭一手緊緊按住胸口,強忍痛楚繼續道,“瓊華派欠師叔良多,若是紫英一命能換來師叔一世心智清明,就是要我此刻便死又有何妨?隻是……弟子人微言輕,除了引起師叔不快,再也沒有別的作為……紫英慚愧。”玄霄向來不怎麼待見自己,慕容紫英還是知道的。他好不容易撐著將一番話說盡,再也支持不住半跪在地,身上一陣發冷好似全身血液都要結起冰來,一陣又如跌入煉獄遭烈火焚身。他猶自咬牙強撐,連半句呻[yín]也無。一手指甲深深刺入玄冰之中鮮血長流,不消片刻也凝結成了冰。
玄霄一直聽著,隻是無言。直到見慕容紫英臉上一陣青白一陣潮紅,料想是他體內羲和望舒之氣又開始交鋒了,果然不出所料片刻間慕容紫英已經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望著地上那一道道慕容紫英指血所凝成的暗紅冰晶,玄霄隱於寬大廣袖下的手微微一動,表麵上仍舊毫無殊色視若無睹一般。一時寒冰洞室中隻餘慕容紫英粗重又毫無規律的喘熄聲。
慕容紫英始終沒有開口向玄霄求助,也無怨懟之色。他很清楚二人之間原本也談不上有什麼故人之誼同門之情,玄霄如何行止更本不是他可以左右的。若是不算日前那一掌,玄霄倒是不計前嫌幾次出手相救,可見他本性絕非嗜血狂亂之輩,深心之中也許還是善念多了一些的。
“慕容紫英……”玄霄本想問他為何不求自己相救,不過話最終沒有出口,那人的倔強自己早就見識過了。
慕容紫英虛汗淋漓浸透了貼身中衣,勉強搖了搖頭:“師叔無妨……弟子還撐得住。”他一開口本就混亂的真氣再難以克製,喉頭陣陣腥甜翻湧上來,鮮血沿著嘴角溢出一滴滴落在玄冰之上飛濺開來,竟有一種淒絕的冷豔之態,猶如寒夜紅梅初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