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建在地勢起伏多變的山坡中,無法遵循自古左右對稱的格局,隻能因地製宜。又因種種原因,皇宮規模遠小於當年京城的皇宮,但山水之間,建築形式豐富多變,高低錯落,與自然融為一體,獨具江南園林的風韻。
顧行簡下了馬車,就看到大紅梐枑旁邊站著一個著紫色官服,束金帶的中年男子。
男子中正臉,相貌十分寬和,笑盈盈地走過來拜道:“相爺,下官可恭候多時了。就知道您早晚是要回來的。”
顧行簡瞥了他一眼:“我離宮之時,不見給事中大人來送,回宮倒是看見你了。”
張詠尷尬地笑了聲:“相爺這話就見外了。都知道您隻是暫時離宮,特意來送,這不就顯得悲切了麼。”
顧行簡目視前方,表情冷淡。
“官家還在垂拱殿等二位大人,這就跟我來吧。”董昌抬手道。
麗正門之後是南宮門,正麵是大慶殿。大慶殿是舉行大典,大朝會和接受朝賀之所。垂拱殿在路的西側,以牆相隔,是皇帝處理日常政務和召見大臣的地方。
皇城司的環衛官立在殿外,麵貌威嚴。
垂拱殿內設禦座屏風,地上鋪著織花地毯,進門就是一座齊人高的金鼎香爐,殿中垂掛香球帷幄。
高宗坐在禦座上,穿著常服,麵容瘦削。他已近知天命之年,半生跌宕起伏,守著風雨飄搖的皇室終於在東南穩定了下來。他雖時常北望中原,遙想當年京城的繁華。可二十年前被金兵追著南逃,幾乎被嚇破了膽,談金則色變。
他原本正出神,身邊的內侍稟了一聲,看到董昌將顧行簡和張詠帶進來,立刻正襟危坐。
二人行禮,高宗說:“兩位愛卿免禮,近前來。”
顧行簡又低頭咳嗽了兩聲,高宗親切地問道:“顧愛卿的病可是還未好?朕再宣翰林醫官給你看看。”
“臣不敢。隻是小病,皇上不必掛心。”
高宗觀他神色憔悴,不忍他操勞,可又不得不說:“朕今日收到捷報,英國公首戰告捷。”他歎了口氣,並未龍顏大悅。
張詠腹誹,曆朝曆代打了勝仗上下都萬分高興,更別說這些年除了黃天蕩之戰那次,幾乎是被金兵打得毫無反擊之力。英國公這回揚了國威,皇上怎麼反而憂思重重呢?
顧行簡道:“皇上,雖戰事耗損極大,但不殺金國的銳氣,讓他們主動提出議和,便不能停止北進。”
張詠偷偷瞄了顧行簡一眼,難怪都說滿朝文武裏頭,隻有顧相對皇上了如指掌。真是看個表情就能知道皇上在想什麼,他甘拜下風。
高宗又說道:“顧愛卿,朕這幾日思來想去,實在不知道與誰商議金國之事。你是朕的左膀右臂,雖知道你要養病,但還是以國事為重,特命你回來複相位,主持大局。剛好張愛卿在這裏,朕命中書舍人起草的詔書,莫愛卿已經署名,交到門下省審核了。”
皇帝說得一本正經,將顧行簡離朝這幾日說成是回家養病,半句不提言官彈劾。張詠抽了抽嘴角,應道:“臣領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