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點了點頭:“族學的先生要我們看的。恰好爹爹的書閣裏有,我就拿來了。顧相連任兩屆知貢舉,選拔天子門生,號稱是天下文章第一人。他修的這本書道理深入淺出,我讀了受益良多。可惜我沒有機會聽他講課。”
顧行簡的書,可謂是“朝出鏤板,暮傳鹹陽”,十分地搶手。如果動作慢一點,可能都搶不到。
夏初嵐看夏衍臉上滿是遺憾之色,寬慰道:“爹說過,學問勤中得。也許很多年後,有人會以聽你的一堂課為榮。”
夏衍的小臉又明亮起來,抓著夏初嵐的手臂說道:“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的!”
“嗯。你早點睡,我先走了。”夏初嵐不動聲色地抽回手臂,站了起來。夏衍連忙跟著起身,恭敬地目送她出去。隨後,嬤嬤和婢女們進來伺候他寬衣。他老成地歎了口氣,嬤嬤好笑地問他:“六公子,您這是怎麼了?”
夏衍沒回答,耷拉著腦袋,徑自抱了《論語集注》爬上床。自從那年英國公府的人來過以後,活潑愛笑的姐姐就變得冷冰冰的。今日的功課,他其實自己也可以完成,隻是想跟姐姐多親近親近。
他目光沉沉地盯著手中的書。總有一日他要高中,入朝為官,找那個英國公世子算賬!
崇明立刻站起來,怯生生地回頭看了一眼。二爺這是怎麼了?明知道相爺喜靜,還這麼大聲。
顧行簡正在寫字,眉心已經皺了起來,仍是提筆蘸墨,裝作沒聽見。
“阿弟,要出人命了!”顧居敬又高喊了一聲。
顧行簡閉了閉眼睛,把毛筆擱在筆架上,額角突突地跳。他就知道清靜不了幾日,兄長便會原形畢露。他起身走出房門,來到廡廊下,看到顧居敬大步進來,身後跟著一個婆子和一個小廝。婆子還背著人,他們一同進了東邊的耳房。
不知道又撿了什麼阿貓阿狗回來。他拍了拍衣袍,準備退回去。
顧居敬從耳房跑過來:“阿弟,我這有個人……”他話未說完,顧行簡已經打斷:“我沒空,讓崇明找個大夫來看。”
“是夏家那個丫頭!”顧居敬生怕弟弟拒絕,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故意誇張道,“我今日在泰和樓喝酒,遇到陸彥遠和他的夫人,這丫頭也在。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怪可憐的。你醫術那麼好,不能見死不救吧?”
顧行簡淡淡地看著兄長。夏家的幾個姑娘,能讓兄長這麼熱心的,也隻有夏柏盛之女夏初嵐了。他不置可否,就這樣被顧居敬強行拉去了耳房。
崇明愣了愣,相爺幾時變得這麼好說話了?他也跟了過去,想瞧個究竟。
耳房裏,婆子正坐在床邊給夏初嵐擦臉,不停地對六平說:“我老婆子活到這般年紀,還沒見過這麼俊的丫頭。那些人怎麼下得去手喲。”
顧居敬把顧行簡拉到床邊,又親自去搬了張杌子,讓他坐下。他道:“你們倆快讓讓,大夫來了。”
婆子和六平連忙讓開,顧行簡也不說話,伸手搭脈。
六平忍不住打量他,男人臉頰瘦削,皮膚玉白,身上的衣服很樸素,看起來氣質溫潤,就像個普通的教書先生,但又有股說不上來的氣勢。六平總覺得他麵善,好像在哪裏見過。忽然想起來,這不是昨天跟顧二爺一起來的那位留胡子的先生?咦,胡子呢?
顧行簡搭完脈,平靜地收回手。顧居敬忙問:“怎麼樣?是被下毒了嗎?”六平也著急地看過來。
顧行簡問六平:“當時她在的地方燃香了?”
六平連忙回答:“燃了,小的聞著是股很濃烈的香味,不像是平常用的東西。這位爺,是香有問題嗎?”
顧行簡搖了搖頭,四下看看。顧居敬會意,連忙遞了條幹淨的帕子過去。顧行簡邊擦手邊說:“你家姑娘本就氣血兩虧,有暈眩之症。那香應該是番貨,氣味濃烈,尋常人若聞不慣,身體便會不適。取薄荷放置塌旁,再熬點八珍湯給她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