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凝視著甄漪瀾,道:“令我不齒。”

甄漪瀾轉過了頭去。

跟著眾人進屋查看秦昭儀情形的阿訥回到容晚初的身邊,小聲道:“娘娘,女醫已經趕了過來,昭儀娘娘沒有大礙。”

容晚初頷首,也不再多說,對著甄漪瀾微微點了點頭,道:“我自會去向太後娘娘複命,你好自為之。”

沒有再看她一眼,帶著宮人轉身離去。

少女清冽如含碎冰的聲音停歇了,半晌都沒有再響起。再另一邊的船艙中,李盈悄悄籲了口氣,偷眼看著殷長闌平靜如湖的麵色,一時間欲言又止。

第15章 宴瑤池(3)

新君繼位未久,年紀又輕,朝政大權還掌握在三位輔政大臣手中。

雖然單就名義上來講,是幾位顧命一麵教導新皇為君之道,一麵輔佐他處置政務——但沒有人比殷長闌自己更清楚,如今的皇帝看似風光炙手,實際上能夠遞到他麵前、由他自己做決策的事務少之又少。

這單薄得有限的權力裏,還隱隱綽綽地藏匿著太後鄭氏的影子。

殷長闌沒有急於發難。

他是一位從草莽中/出身,最後卻得以天下歸心的皇帝。

隻有好勇鬥狠,是熬不到最終局的。

何況這樣的情形裏,也並不是沒有一點光亮。

正是因為過去的殷長闌或許表現得太過平凡而溫馴了——當然,以殷長闌自己的判斷,其中也有鄭太後集團的製衡和牽扯在,權臣並沒有全然地閉塞住皇帝的眼目,而是至少在形式上多保留了一點尊重。

——譬如說,將那些真正寫著樞機要務的呈折中附上做好了決策的批條,交到皇帝這裏來,由殷長闌禦筆朱批寫一個“依卿所奏”。

沒有人知道小皇帝的內裏已經換了個洞徹的靈魂,正在透過這些毫不遮掩的奏文,如饑似渴地探索[]著這副陌生的江山。

也正是因此,當殷長闌知道鄭太後興致勃勃地辦了一場小宴之後,才會在上午的朝事結束後,投桃報李地親自到畫船上來助鄭太後的興。

隻是因為鄭太後麵前的鶯鶯燕燕一直太多了,皇帝才隻是露了個麵,就悄悄地避到了外頭來。

他難得地有一個短暫的閑暇,想要稍稍地靜一靜,捋一捋心中千頭萬緒的思慮。

李盈不知道其中的委曲,隻當是皇帝心煩了,聽著外頭吵吵鬧鬧的,幾回想要站出去,但見皇帝毫無表示,又不敢輕舉妄動。

真是人不可貌相。

傳言也未必都是真的。

都說賢妃娘娘甄氏溫婉賢淑、敦睦寧靜,誰能想到進了這宮裏,竟然也能這樣辣手。

都說皇帝陛下一心愛極了昭儀娘娘秦氏,為了她連貴妃娘娘的臉都下了,誰又能想到他私底下竟然對秦昭儀拒之門外、避之不及呢!

李盈這樣漫不著邊地想著,就聽頭頂上的人淡淡地問道:“如今管束六宮的鳳權是在誰的手中?”

大太監打了個激靈,忙道:“回大家,從前一直是太後娘娘掌著,後來、後來那一回,您想著要拿來交給秦、昭儀娘娘。”

殷長闌一雙劍眉就不由得皺了起來。

這個小皇帝寵愛那個秦氏的程度,每每讓他生出不可理喻的感覺。

真是荒唐。

如果他沒有來,真不知道那個小姑娘要受多少羞辱和摧折。

——她又做錯了什麼?

李盈也知道這回事是有些說不通的,因此話語間吞吞吐吐的,很快就含糊地混了過去,道:“太後娘娘一生氣,就說她老人家也不管了,如今印鑒都在尚宮局中封著,庶務仍舊是尚宮局和太後娘娘身邊的宋女史共同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