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罕見之物。

容晚初微微失笑。

雖然後頭這些年大齊在邊事上日漸式微,但是兩百年前,大齊太/祖皇帝也是曾經勒功八百裏、將胡人打到狼山祖地的一代雄主。

她跟在他身邊,什麼東西沒見過、沒吃過。

她想到這裏,不由得微微地斂了斂睫,執著銀匙淺淺抿了兩口,冷不丁地問道:“陛下愛吃這個?”

李盈聞言怔了一怔,道:“陛下倒是不吃。”

他也沒有想過為什麼明明是皇帝當時看了鴻臚寺卿的奏表,就使他留下了這兩罐茶,卻一口都沒有動過,這時被容晚初問了一句,還有些迷茫。

卻看見貴妃娘娘的唇角微微地翹了翹。

他當然不吃,愛吃的是她。

世人都不知道大齊太/祖一向降不住牛羊奶/子的味道。那時他受了傷,她聽說羊奶補身益體,特地從當地的牧民手裏買了一隻下奶的小母羊。

那人看見她手裏端著的碗,就變了顏色。

聽說是她親手熬出來的,到底捏著鼻子一口都喝了,那神色瞧在不知情的人眼睛裏,隻怕要當他是幹了一整碗黃連湯水。

她氣他不愛喝也不肯明著告訴她,索性隻當做不知道,連著逼他喝了兩天。

容晚初羽睫垂落,碗中升騰而起的白霧模糊了她的視線,在她眼睫下凝出了細細的水珠。

屋中一時不知為何寂寂地靜了下來。

李盈和阿訥都莫名地覺得有些壓力,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惹出聲響擾了容晚初的心思。

少女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裏,腰/肢像一株纖細的竹,垂著頭一勺一勺地啜飲那一碗有人默默為她準備的羊奶/子茶。

眼見得一碗茶見了底,尚膳監的膳食還沒有送過來,偏殿中處置昭儀秦氏的皇帝也沒有回宮,李盈也有些無措,不知道要怎麼安置這位貴妃娘娘。

容晚初卻沒有等著他來安排。

她喝盡了茶,拈著帕子拭了拭唇角,就重新挺直了身姿,靜靜地將暖廳裏外環顧了一圈。

九宸宮主體的前後主殿,是個“工”字的形狀,前頭正殿左右翼外書房、問事處,越過穿堂,後頭是寢殿和內書房,餘下的池館亭台又環著這“工”字隨建。

容晚初的視線就落在通往內書房的落地罩上。

李盈注意到她的視線,不由得大感進退兩難。

天子的書房從來都是樞機重地,不容人輕易走動,但他也知道,如今貴妃容氏正是皇帝心尖尖上的人,倘若她……

他還沒有猶豫出個結果,容晚初卻連問都沒有問,徑自站起身來向著那門中去了。

阿訥毫不遲疑地跟了上去。

李盈傻了眼。

他追了上去。

因為主人並不在房中,厚皮子的門簾也隻卷在兩端的門框上沒有放下來,容晚初挑了珠簾進去,成串的南珠就微微地搖曳起來,暈著霧蒙蒙的光。

她感應到身後跟來的侍女,便淡淡地吩咐道:“外頭候著。”

李盈摸不清這句話有沒有也對自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橫豎也沒有擋住,他就索性也留在了落地罩底下,瞪大了眼睛留意著屋中的少女。

容晚初並沒有如李盈擔憂的那樣隨意翻動。

她隻是站在桌案前頭,望著桌上寫到一半的字紙,微微地濕/了眼眶。

殷揚出身蒿萊,十二、三歲就同遊俠兒好勇鬥狠,是個天生的武將,一筆字也如他的人一般桀驁不馴,點畫之間都是鋒芒棱角。

但她也見過他把她寫了就丟在一邊的詩文都收在一處,一筆一筆耐心又細致地謄寫的樣子。

他總是說:“阿晚才氣縱橫,隻因為隱姓埋名地跟在我身邊,才不能使阿晚一展所長,使世人傳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