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她卻婉拒了與他同乘:“臣妾雖然不才,也知班氏有‘卻輦’之德。”
殷長闌其實並不知道誰是班氏,但見她神色明快,還帶著女孩兒式的狡黠,望著他的時候眼眸忽閃忽閃的,就知道她心裏故意地使著壞。
他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道:“都依你。”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上了兩架車。
鳳池宮在九宸宮正東,過了霽虹橋,就是一帶紫竹迤邐,到宮牆下密密地植了大叢,微風一動蕭蕭肅肅,使人有腋下生風之感。
殷長闌卻看著那叢竹子,低聲道:“太淒清了些。”
容晚初瞥他一眼。
她從前在這宮裏,隻偏愛這樣的淒清蕭肅。
彼時心境也不過如這一叢竹,終年寒碧,原不需富貴之華。
她沒有接他的話,隻立在門口向他屈膝行了個禮,道:“臣妾這些時日從太後娘娘那裏領了活計,宮裏頭亂的很,隻怕要惹陛下的笑話。”
殷長闌失笑。
他順著小姑娘的意^_^
於存麵色隱隱有些發白。
他從來沒有見過九宸宮的李大總管在外頭這樣笑臉迎人的模樣,如今乍然落在自己的身上,就不由得生出些恐懼之意,下意識地覺得該是前頭香料那件事終於要有個清算。
一時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腳的,僵硬地跟在了李盈的身後。
李盈看出了他的驚惶,倒沒有故意磋磨他,到了簾子底下,就立住了腳,恭聲道:“大家,於侍衛覲見。”
書案後的殷長闌正從前日裏沒有看完的一摞地誌裏翻看,聽見通報的聲音,就放下了書,抬頭道:“宣。”
於存深深吸了口氣,額上都見了些細碎汗珠,進屋來先磕頭:“屬下叩見吾皇萬歲。”
就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他聽見皇帝的聲音從高高的頭頂上方傳來,似乎很遠,又含/著不容忽視的威嚴,問他:“於存,依你所言,當日有人曾往你宿處去,委你以秘事。其中委曲究竟如何,你如今盡可以說來,朕為你做主。”
天子並沒有發怒,也並沒有就因為他一時荒唐的應許而降罪於他。
天恩竟是如此輕易就降在他的身上。
於存有些怔怔地想著,忽地重新“砰砰砰”地磕起了頭,道:“屬下惶恐,陛下容稟。”
“屬下是萊州蠡陽人,農戶出身,家中原有幾畝薄田,祖上幾輩人都沒有出過讀書人,一生忠厚老實,唯有務農。”
“後來蠡水縣城有胡氏作亂,裏正按家按戶地通知‘知府大人征兵平叛’,屬下的老父親按律受征,沒過多久,就戰死在了蠡水。”
站在一旁的李盈聽他竟從籍貫家世說起,一時原本覺得他囉囉嗦嗦、不知所雲,但見殷長闌麵色沉邃,似乎在靜靜地聽著,沒有一點不耐煩和催促之意,就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於存跪在地上,直起了腰,頭低低地垂著。
他雖然心中十分的緊張,但越是緊張、說話就越是流暢,堆在心裏的話越說越多,聲音也漸漸沉重下來:“戰場上刀兵無眼,死生之事,俱是天命,屬下原無怨言!但誰想到屬下老父屍骨未寒,裏正卻帶著征兵的名錄上了門,將屬下的大兄強行帶走,補了老父的缺名。”
“屬下家中原本是良籍,一生唯有‘忠順’而已,卻不知裏中因果,就生生地沒入了軍籍。”
“屬下的長兄雖然沒有戰死,但受了許多的傷,拖了些日子的命,也在壯年就早早地撒手了。”
李盈聽在耳中,就不由得在心裏歎了口氣。
在宮中過得久了,竟也快要忘了外頭的世道是有多麼荒唐而艱難。
當年倘若不是遭了災,實在吃不上一口飯了,誰家會把五、六歲大的男孩子賣進宮裏做了閹人呢!
殷長闌坐在桌案後頭,搭著手望著地中的匍匐的侍衛,麵色沒有一點變化,但近身服侍了他這些日子的李盈,也能在他微微斂起的目光中,猜測出他正壓著什麼情緒。
於存說完了這一席話,殷長闌沒有接,屋中就有了短暫的一段沉默。
侍衛有些尷尬,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李盈就輕輕地咳了一聲。
於存得了暗示,頓了頓,理了理自己的思緒,才又道:“屬下已經沒有退路了,不願意不明不白地在鄉中等死,就冒險上了京,正趕上禁衛軍的遴選,屬下尚有一把子氣力,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