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不肯把這話接住。
甄漪瀾麵上就有些苦澀,忽然推心置腹地說起心裏話來:“……前頭畫船那一次,是我迷了心竅,貴妃姐姐可是生了我的氣?”
容晚初微微側了頭,撚著披帛上不知何處沾來的一小截線頭,溫聲道:“秦氏的事,不說也罷了。”
甄漪瀾道:“我知道貴妃一心都是為我好。”
“隻是我那時一頭紮進了牛角尖裏,一時回轉不來,辜負了你的心。”她眉目間有些黯然,道:“我們原都是一樣的人,外頭看著花團錦簇的,現有個長輩呼風喚雨,就覺得過的必都是神仙日子,沒有一點煩惱。”
她聲音低低的,仿佛在這個時候,也有種剖挖心事的窘迫之感。
容晚初目光落在她身上。
甄漪瀾卻側過了頭去,道:“貴妃,我時常羨慕你。”
她徹底拋卻了“姐姐”的稱呼,落在容晚初耳中稍稍地舒適了些許,倒也樂意聽一聽她要說的話:“就是容大人待你嚴苛些,你總還有個哥哥可以可以依仗。我呢?”
她聲音有了些微微的顫唞,容晚初靜靜地替她斟了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麵前。
甄漪瀾仿佛被她這個動作從某種情緒中驚醒,就有些不好意∫
甄漪瀾默然片刻, 道:“是啊。”
她仿佛是有些感慨, 輕聲道:“從前常常是我勸旁人往好處看,輪到自己的身上,卻一心一意地撞了南牆了。”
容晚初就淺淺地笑。
宮女端了灶下煮好的桃膠, 桂圓、紅棗和銀耳儼儼地燉在一處, 又和著杞花蜜恰到好處的香, 把房中原本就不重的熏香氣都衝淡了。
甄漪瀾也不避諱, 宮人奉了一盞在她麵前, 她就先拿著銀勺吃了兩口。
糖水讓人的心情都舒展開來。
甄漪瀾也拋了前頭顯得沉鬱的話題,仿佛也把心裏的苦悶都丟下了, 反而打趣起容晚初來:“……原本早就想來同你說說話,隻是我這心裏頭總是過不去, 羞於見人。”
“沒想到這一拖就拖得晚了, 如今人人都知道貴妃娘娘是惹不得的主子, 我巴巴地過來,倒像是我錦上添花!”
容晚初一向知道她的能屈能伸、長袖善舞, 見她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就能變臉變得這樣徹底, 心中卻仍不由得讚歎。
她微微一笑,道:“世間擔得起賢妃娘娘這朵花的人又有幾個,我忝列其中,也足稱值得。”
兩個人麵上都帶著笑意, 仿佛那些機鋒試探都不曾存在過似的。
阿訥挑了簾子進屋,在榻前屈膝行了一禮,笑盈盈地道:“娘娘,盈公公求見。”
李盈來了,想必是帶了殷長闌的信。
容晚初就把甄漪瀾放到了一邊去,道:“讓他進來。”
李盈很快就小步跑著進了門。
鳳池宮門口停了宮妃的車輦,他倒是並不意外於賢妃出現在這房中,進了門先行了一圈禮,笑道:“貴妃娘娘,陛下上午在校場試弓,順手打了幾隻兔子,想著娘娘這幾日忌口淡著了,特交代尚膳監預備了撥霞供……”
容晚初這幾日身上不利落,因為前頭痛的那一回太過嚇人,加上殷長闌嚴厲的交代,太醫和宮人都不敢鬆口,每天單教她用些清淡極了的吃食。
平日裏隨意能吃的時候原本不大覺得,甚至還有些挑剔不喜歡,到想什麼都不能吃的時候,反而一心一意地饞起來。
容晚初昨兒夜裏還同貼身的侍女念著想吃銅鍋,今日醒轉來原本都忘了,又被提醒起來,不由得食指微動,麵上就帶出行跡來。
甄漪瀾極擅察言觀色,看在眼裏,不由得微微地笑了笑。
容晚初卻沒有先問膳食,而是微微蹙了眉,對著李盈道:“上回就是在那邊出了意外,這回還要往裏頭去,你們也多勸著些。”
李盈知道容晚初必定要說,就陪了笑,恭恭敬敬地道:“娘娘容稟,這一回倒是有野兔子躥到了圍場外頭,陛下百步穿楊,在校場邊就射中了。”
大冬天裏野兔子無緣無故地跑到林子外頭去。
容晚初雖然不懂,卻總覺得李盈是睜著眼睛說著瞎話。
她也不是非要計較這一件事,看了神態恭順的大太監一眼,就點了點頭。
甄漪瀾在聽李盈說殷長闌“百步穿楊”的時候,也微微地偏過頭去,仿佛無聲地笑了笑。
李盈又看了甄漪瀾一眼,道:“如今也近午膳的時候了,輦車就候在外頭,娘娘何時方便移駕,隻管吩咐一聲。”
他這樣說話,甄漪瀾自然不好再留下來,就順勢起身告辭。
容晚初客客氣氣地同她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