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用到一半的時候,殿門口稍起了一點響動,阿訥就悄悄地退了出去。

後頭半頓飯吃得風平浪靜的,容晚初幾乎要以為之前的響動是自己的錯覺。

等她撂了筷勺、漱了口,宮人井然地收拾著碗碟,阿訥和阿敏才肩並肩地走進屋來。

阿敏是奉了容晚初的意思去見鄭太後的,這時麵上稍顯難看,進門來行了個禮,道:“奴婢到了寧壽宮,瑤翠姑姑隻說太後娘娘還沒有起。”

阿訥下意識地看了看外頭。

時候已近辰初二刻,雲層低低地垂著,夜裏下的一場小雪原本已經停了,這時又有再度飄起來的征兆。

她嘀咕道:“我可不信。”

阿敏也有些無奈,她道:“瑤翠姑姑這樣說,還說,太後娘娘但一醒,她必定先把這件事報上去,隻是如今郡主是主子,也沒有奴婢冒昧管束主子的道理。”

容晚初淺淺地笑了笑,道:“看來太後娘娘是下了決心了。”

阿訥猶然有些不解,不由得問道:“下了什麼決心?”

阿敏扯著她的袖子拉了一把。

容晚初沒有理會丫鬟之間的眉眼官司,阿敏止住了阿訥的話頭,就問道:“娘娘,奴婢看著外頭又要下起雪來,馥寧郡主……”

容晚初道:“替她支一柄傘,圍個氈簾,再多預備幾個暖爐,她不愛要膝墊,那也隨她去。”

宮人端上了膳後的清茶。

“各人的身子各人自己照管,還能指望了別人不成。”茶水熏暖,容晚初端在手中淺淺啜了一口,笑吟吟地交代了,就站起身來仍往書房裏去。

鳳池宮的宮人依著容晚初的交代,抱了蓋傘和炭爐往門外來。

馥寧郡主殷/紅綾靜靜地跪在鳳池宮大門口的青石階底下,一張粉/白的小/臉凍了這半日,唇上都顯出些青色來。

她生得美豔,平素裏穿大紅、飾金玉,如一團烈火一般張揚,如今罕見地褪去了紅妝,荊釵布裙,顯出一種格外的可哀可憐來。

廉尚宮是宮中積年的女官,從前多見過她的,這時看到她這副模樣,不免有些歎息。

她親自執了細帚,將殷/紅綾膝前身後的殘雪都掃去了,低聲勸道:“郡主,您這是何必呢。”

殷/紅綾見一眾宮人出了門,原本眼眸微微地亮了亮,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圈,卻沒有找到正主,不由得重新冷了回去,道:“貴妃不肯見我嗎?”

廉尚宮的沉默讓她知道了答案。

她喃喃地道:“好狠的心腸。”

廉尚宮昨日並沒有跟著到寧壽宮去,也無從知道容晚初和殷/紅綾之間的恩怨,這時也隻能徐徐地勸道:“貴妃娘娘不是個吃硬的,您跪在這裏,傷的是您自己的身子。”

殷/紅綾低著頭,並不理會她。

幾句話的工夫,一旁的宮人已經手腳利落地撐起了華蓋,又將厚厚的氈簾撐著地,上端勾在傘蓋的邊緣,圍住了這一方小小的空間,炭爐裏壓住了火,放在一旁,蒸出徐徐的暖意來。

殷/紅綾再一次拒絕了廉尚宮替她墊上膝墊的好意。

廉尚宮無奈地歎了口氣,就站起身來。

外頭天寒,宮人們出來這短短的工夫,都不由得縮手縮腳的。有個小宮女往手上嗬著氣,卻沒有同眾人一道離開。

“氈子不耐火,奴婢在這裏守著郡主,免得出了意外。”她笑盈盈地道:“敏姊姊交代了的,等一等還有人來同我輪班。”

廉尚宮沒有想到阿敏想得這麼周全。

她目光在殷/紅綾身上打了個轉,到底沒有說什麼,就帶著一眾宮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