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容晚初的記憶中,這位楊院正在升平元年就致仕回鄉,算是本朝太醫署裏難得善終的一位了,這一世升平元年已經是昨日的舊事,這位老院正非但沒有致仕,甚至還將一把胡子都剪了,容晚初不明就裏,也不免生出些微好奇,微微地睃了一眼。

楊院正不知道有沒有留意到容晚初的動作,並沒有要主動向她解釋的意思,手還穩穩地搭在她的脈關上,又靜靜地等了一時,道:“請娘娘換一隻手。”

才慢悠悠地回答她前頭的質詢:“陛下熟諳內家吐納補益之道,雖則鍛煉的時日尚淺,氣血卻就比尋常人都健旺些,自然生龍活虎,老臣卻並不敢居功。”

從前殷揚是馬上天子,從來身先士卒,征伐無有不克。

容晚初換了個側坐的方向,把手腕擱在了脈枕上,稍稍放下心來,就生出一點與有榮焉,矜持地抿起了唇。

老太醫專心替她切過兩隻脈,像是不經意似地感慨道:“陛下氣血太足,受了外創,旁人都怕筋/肉長不好,陛下卻要擔心周身血走洶湧,經過傷口的時候繃之不住。

“娘娘卻又是打小裏有些思慮太重,飲食、起居上頗有些不應天時之處,以至於顯出些氣血兩虧之症。

“倘若陛下和娘娘兩下裏有個調和,倒是各自相宜!”

他麵上笑嗬嗬的,明明說的是醫者之言,容晚初卻莫名地聽得紅了耳朵。

什麼兩下調和?

殷長闌還是個傷患呢!

她有些坐立不安。

楊院正卻隻如隨口一說,態度還是那麼平靜溫和,又看了她的眼、舌,就站起身同阿訥出門去,門口很快響起醫官和侍女一問一答地說著她起居之事的聲音。

阿敏躡手躡腳地進門來,見容晚初還坐在那裏沒有起身,想了一想,就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容晚初想著漫無邊際的心事,被她這一點細微的聲音驚醒了,把視線投了過來,問道:“怎麼這樣一副神情?”

阿敏麵上微微有些凝澀之意,聞言反而微微地笑了笑,那笑容並不如平常的歡喜好看,反而有些物傷其類的悲意。

她低聲道:“原本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反而汙了娘娘的耳朵,倒是不提也還罷了。”

容晚初道:“你什麼時候同我說話也這樣藏半句、露半句起來。”

阿敏心裏一波三折的,方打了主意不想說給她聽,這時又猶豫了一下,怕牽扯了別的要緊的事,讓她失了判斷,又想著大約是瞞不過她的,就道:“娘娘不知道,賢妃娘娘身邊的瑪瑙沒了。”

“沒了?”容晚初一時果然有些訝異。

她對這個侍女還稍稍有些印象。

甄漪瀾在閨中時,身邊兩個大丫鬟原本是琉璃和瑪瑙,一個口角伶俐,一個溫柔和氣,她頭一次同甄漪瀾對麵,就對這兩個丫頭印象深刻。後來每兩年,琉璃就忽然換成了如今的翡翠,瞧著人還是伶俐的,隻是未免有些太過掐尖了,反而是這個瑪瑙,雖則資曆更深,卻並不十分的好強,還願意主動退上半步,給同僚留了餘地。

按理說她們這樣的人家,女孩兒的貼身丫頭將來都是要帶出閣,做主子的臂膀的。

前頭那個琉璃年紀也還適當,突然換沒了,原本就在容晚初心裏留了一點痕跡,後來翡翠和瑪瑙爭先,竟然曾經當著她這個客人的麵鬧到過甄漪瀾的麵前,更不由得讓容晚初難以盡忘了。

這個瑪瑙,從前曾被人拿來打趣甄漪瀾“女孩兒出挑,調/教出來的丫頭也有你的影子,可見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