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循循,帶著些講古似的哄勸意味,讓容晚初心中的亂緒稍稍沉澱下來,一雙眼專注地看著他,聽他道:“我昔年曾聽聞北狄有一位聖師,擅長祝由之術,北狄的精銳士卒被他引導之後,可以真正的‘悍不畏死’,甚至可以不再認為自己是一個人。”
這件事容晚初不曾知曉,想來是她離開、他登基之後的事了。
她輕輕地“啊”了一聲,道:“祝由術……”
祝由術在中原經常被人拿來與南蠻蠱術並列,並稱“巫蠱”,都是可以不動聲色間惑人心性、奪人性命的邪術,為世人談之而色變。
中原曆朝曆代都有因為巫蠱釀出的變亂,但在容晚初眼中,不外乎人的野心和權欲,人與人之間的爭鬥和廝殺,“巫蠱”不過是這些人扯出來的一層遮羞布罷了。
她低語道:“世間真有祝由之術?”
殷長闌撫了撫她不自覺蹙起的眉梢,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容晚初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這樣鮮亮的神情,本來就大的杏子眼瞪得圓圓的,像隻被搶了小魚幹的奶貓兒,準備著要給他來上一爪子。
殷長闌扶著額微微地笑了笑,沒有繼續逗弄她,而是順她的意繼續道:“北狄人得了這位聖師,就對關中有些躍躍欲試。”
“我那時聽說了這個人的事,就打算禦駕親征,滿朝的文武卻都死諫不肯放我出京。”他神色間有些悠遠懷念的意味,沒有說那時百官都被他翻過天來四處搜尋小姑娘的事嚇破了膽,生怕他出了京就像脫了韁的野馬,再拉回來就難了,一個個寧可碰死在丹階前,也要號稱“從臣的屍體上踏過去”。
他環著懷中人的手臂稍稍地收緊了些,女孩兒若有所感,從他語氣間聽出了微妙的愉悅:“我不太高興,就給北狄王寄了一封國書。那聖師蠱惑人心的手段,沒有哪個君王能心大安得下,所以後來沒有多久,那位聖師被北狄王騙進宮裏,親手剁了,所以我到死也沒有親眼見到過這個人和他的神異手段。”
他對上容晚初又驚訝、又不太意外的眼神,微微笑了笑,擰了擰她的鼻尖,道:“我不知道這位聖師可不可以讓一個人‘徹底忘記’特定的人事,但他的存在,也證明了世間真的有人可以影響其他人的心誌和認知。”
容晚初嘴角抿直了。
殷長闌抱著她,感受到懷中嬌/軀微微的僵硬,眼簾低低地垂了下去。
容晚初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把頭抵在了殷長闌的胸`前,柔軟的玄色衣料底下,一顆跳動規律而有力的心髒,隔著一層薄薄的骨腔,溫柔地安撫著她。
殷長闌慢慢地拍撫著她的脊背,她這樣靜靜地枕在那裏,一時之間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跟著平和下來,有些話就自然而然地湧到了嘴邊。
第86章 東風寒(2)
殷長闌垂著眼睫,手上不緊不慢地拍撫著女孩兒的脊背。
屋中煦暖如春, 熏籠中的暖氣徐徐地向著榻邊流轉, 仙人承露的香爐裏, 嫋嫋白煙沿著線條圓潤細膩的紫銅衣褶倒流而下,滿室都是溫柔。
殷長闌一度以為懷中的小姑娘已經在這樣的安穩裏沉沉睡去。
埋在他胸`前的小腦袋卻輕輕地動了動,柔軟的側臉擦過他的衣裳, 把自己向更深的地方擠了擠, 仿佛這樣可以給她更多的安全和溫暖似的。
殷長闌一顆心都被她這些不易察覺的小動作融化了。
他低著頭, 唇/瓣輕輕地印在她發頂上, 鼻息撲上那顆他垂涎已久的小發旋兒, 讓小姑娘在他懷中有刹那的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