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嚇了一跳,轉身看清了來人的時候,臉微微有些發白,規規矩矩地屈膝道:“訥姑娘。”

阿訥點了點頭,就要往屋裏去。

那小宮女隻來得及鬆了一口氣,阿訥已經又回過頭來,把她打量了一眼,問道:“怎麼還不出去?在這兒鬼鬼祟祟的等什麼呢?”

小宮女支支吾吾地低下了頭。

房中的阿敏終於留意到了外間的響動,看見來人的時候眼瞳微微縮了縮,放下了掌中的搗杵。

她剛要站起身來,對上一雙從書冊上沿看過來的眼,不由得頓了頓,垂首道:“娘娘,奴婢出去瞧瞧。”

歪在榻上看書的容晚初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

阿敏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

阿訥聽見內間的響動,心中就有些了然,到阿敏挑開了簾子,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阿訥就微微地抿了抿唇。

“你直管忙你的去吧。”她又看了阿敏一眼,道:“娘娘這裏有我呢。”

阿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徑直出了門。

那小宮人慌慌張張地向著阿訥又行了個禮,就拔腳跟了上去。

晃動的簾珠再次搖曳起來,珠玉發出細碎的敲擊聲響,又被雙手攏住了,重新輕輕地放了下來。

阿訥挽著珠簾進門的時候,方才還在看書的女郎窩在榻上,羽睫微微地垂覆在了眼底。

阿訥習以為常地放輕了手腳,隻在榻邊替容晚初搭了搭被角,就抽身走開,坐在阿敏留下來的空位上,從匣中另取了一張雲綃,換掉了罐口原本的那一片。

淺睡中的女郎在侍女靠過來的時候,眼睫微微抖動了片刻,在她離開的時候恢複了平靜,促緊的呼吸也重新綿長起來。

阿訥聽著屋中輕柔悠長的呼吸聲,一麵小心翼翼地澄著花汁,一麵忍不住地感慨。

老話說,春困秋乏。

她們家娘娘這些時日倒真格“春困”起來,白天裏隻要陛下不在身邊陪著,稍一錯眼就能睡過去。

也不知道夜裏吃了多少苦。

侍女隻在心裏悄悄地腹誹了一句,就收斂了心神,放在手頭這點難得容晚初有興致親自提起來“做胭脂”的活計上。

她本以為阿敏心裏是個有輕重的,沒想到這一去就去了小半日,前殿裏隱隱響起叩見天子之聲的時候,阿敏都沒有回來。

阿訥不由得皺眉。

門外漸近的人聲攪擾了猶在夢中的少女,容晚初輕輕嘟呶了一聲,撐著臂從榻上支起了身。

殷長闌已經大步流星地進了門。

女孩兒坐在榻上,低著頭拿衣袖沾著眼角熟睡時留下的濕意,一麵抑製不住地打了個淺淺的嗬欠。

聽見門口的聲響,抬起頭來叫了一聲“七哥”:“你回來了?”

殷長闌抱臂站在門口,看著榻上一朵春睡未醒的花兒,眼中都是笑意,邁步走了過來,先低頭在她額上吻了吻,應道:“我回來了。”

容晚初眼中還有些未散的朦朧之色,仰起頭來看人的時候,眼瞳上像蒙了一層薄薄的霧,就著男人手臂的力道伏在了他的懷中。

殷長闌抬手撫了撫她的發,又低下頭去尋她的唇。

阿訥已經在殷長闌進門的時候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

她腳步輕/盈,退到門口回身的時候,險險地同人撞了個滿懷。

“你做什麼去了?”

阿訥揉著被對方發簪刮了一把的額頭,拉住了她的衣袖,把向房中走的腳步定在了原地。

“我見娘娘有事。”

阿敏聲音有些隱隱的焦躁,阿訥抬起頭來,對上了同僚鐵青的一張臉。

她和阿敏共事許多年,極少看見她這樣情緒外露的表情。

連帶著圓圓的小/臉也跟著嚴肅起來,低聲道:“陛下剛回來——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殷長闌也在房中,阿敏不由得猶豫了一下。

她道:“府裏出了事。”

府中的事一貫都是她在交接,阿訥也不在意於她的語焉不詳,隻問道:“要不要我陪你進去?”

阿敏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阿訥蹙起了眉,道:“倘若不需要,我可就出去了。”

阿敏想了想,微微歎了口氣,猶覺得有些頭痛,道:“好阿訥,不是我不同你說,隻是今兒這樁事……”

兩個人在外頭竊竊私語的時候,內室裏女郎已經慢吞吞地道:“你們兩個在門口說什麼呢?”

阿訥和阿敏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麵麵相覷了一刹,就低著頭一先一後地進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