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殷/紅綾身後,不大耐煩地問道:“這是誰家的女郎?本宮還沒死呢,就跑到本宮麵前來穿紅著綠的!”
等到殷/紅綾回過頭去,她又笑起來,親自攜了殷/紅綾起身,親/親熱熱地道:“你就是铖哥的妹子罷?都說你因為身子骨不好才養在莊子上,我看你倒是好端端的,這樣的溫柔可愛,多少大家千金都不及的。改明兒多過府來一處頑。”
鄭太後身邊的宮人都深深地埋著頭,連瑤翠這個最得力的女官也屏住了呼吸,仿佛生怕皇帝意識到太後言辭中的辛秘,從而對她們這些被迫知情的人做出什麼處置似的。
隻有殷/紅綾攙住了鄭太後的手臂,親昵地道:“我也覺得您十分的麵善,看著就歡喜極了。”
鄭太後不由得開懷地笑了起來。
容晚初默然。
殷/紅綾哄住了鄭太後,轉頭看著她,懇切地道:“姑母這些年太過辛苦了。如今既然能稍稍識得我,我也願意一輩子陪著姑母。”
當日那個飛揚跋扈的馥寧郡主,在經曆了這許多事之後,竟然也懂得回報愛意了嗎。
容晚初做主應許了她。
太後遷宮的車駕與皇帝禦駕親征的兵馬一先一後地出了帝都。
禁軍六衛之中,殷長闌隻抽調了一衛為親兵,餘下重兵都留在了帝都之內,連同備受倚重的禁軍統領於存。
先帝大行之後、今上登基之前告老還鄉的計相程無疾歸朝,連同右遷大理寺卿的前任禦史翁博誠,甄閔夷去官下獄之後,天子從度支司破格提拔了一位吏部尚書,加上甄氏事發至今,一連串受牽連甚深不得脫罪而空出的職缺……朝中不知不覺之間,已經有了寒門子弟的半壁江山。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連天子出征之前,留下“貴妃監國”這樣荒唐而前無古人的旨意,都因為程無疾和太傅霍遂的率先擁護,而使得朝野都詭異地沉默接受了。
柳州大營之中,容玄明送走了前來傳詔的天使,拔劍將麵前的長案劈成了兩半。
跪坐在他對麵的容縝不由得嚇了一跳。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伯,京中/出了什麼事?”
“嗆啷”一聲清響,容玄明頭也不回地一抖手,掌中的長劍就像長了眼睛似的,精準地掠進了鞘中。
桌上的筆墨紙硯都散在了地上,硯頭殘墨將最上層的軍報點汙,有幾滴濺落在地上。
容玄明負著手,目光深深地凝視著北方,麵色森冷沉靜,仿佛激起方才巨響的人並不是他一般。
他淡淡地道:“是我低估了他!”
容縝下意識地問道:“誰?”
容玄明並沒有看他,仿佛隻是自言自語,在這一句之後沉默了片刻,神色一時變幻如深崖積雲,難以捉摸。
半晌,才轉過頭來,看著容縝,道:“你隨我走一段路,到睢都分道,你悄悄地回京去。”
他語氣平淡地問道:“做得到麼?”
容縝聽到他這句問話,腰不自覺地挺直了,道:“是。”
容玄明微微頷首,又重新轉開了目光。
容縝離開了他的視線,才下意識地擦了擦額角,反應過來什麼,問道:“大伯,您不回京?”
他壓低了聲音,急促地道:“小皇帝禦駕親征,京城防務必然空虛,何況連太後也不在京裏!大伯,隻要您提兵北上,京城無險可守!我願率一部兵,奔襲陪都夏宮,持太後為質!帝都皇宮中隻有一位貴妃,大義名分、軍力優勢,俱不在彼,又有何懼?”
容玄明聽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容縝雙目灼灼地看著他。
容玄明笑了笑,道:“阿縝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