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蝶為他的深知笑著,仰頭看天,滿天蝴蝶好不美麗,令人有些目眩,便就花叢坐了下來,招手叫仙龍。
「還不快過來,我累了。」
仙龍走了過去,被神蝶一把摜在懷裡,狠狠蹂躪了一番,才氣喘籲籲地扔開,笑起來:「……說來這三百年都是聖蓮害得你自找,你若投入蝶門,你我今日不會如此局麵。現在我的時間到了,你自由了,但你也莫瞎了眼去找怒雨飛龍之外的什麼人,你三心二意優柔寡斷,除了他誰能受得了你。」
神蝶又吻了那顫唞得過份的嘴唇,道:「但是你心裡,還要記得我是你的神。」
仙龍蒼白著臉,冷冰地掇住神蝶領子:「你可有什麼心願?」神蝶附了耳,又伸手去摸他小腹,仙龍聽罷垂淚點頭,憐神蝶神智渙散。
神蝶卻在想那腹中胎兒是否會難逃畸形宿命,花中人說有玄鳥來護航萬無一失,但若失敗,蝶門將要斷在自己手中!一下情緒激動,問道:「你是不是說過…」神蝶身上凸出了不一的紅斑,背後雙翅向前展開,又收斂,展開,又收斂,如此反覆,神蝶神情痛苦,仙龍為扶住他,手臂被捏得骨碎。神蝶斷斷續續地又道:「你是不是說過…」說了一半,又被自己無情地咬斷,嘴角都溢出血來。
你是不是說過…如果誰先走,要來世再見?
仙龍拚命灌注功力過去,卻隻如石沈大海,神蝶反嘔出一大口綠液,渾身抽搐不止。仙龍再撐不住,緊緊抱住神蝶,他們渺小的身影逐漸掩沒在一片雪白裡。
他們從未如此靠近,臉溫暖臉,心跳同步,分享著彼此的氣息,不帶詭詐的吻。當神蝶把蝶蛹交到手上時,仙龍瘋狂了,滿頰都沾了神蝶的血,幾乎要把神蝶的鐵石心腸都融化了,但隨即被點了穴。
在癡望淒絕的眼神中,神蝶正自己衣冠,這一世他已足夠驕傲,即便天下間最美的男子,亦不過為神蝶飛揚的泥塵。後麵兩片赤紅翅膀向前包合住了神蝶全身,鮮血從蝶翼縫隙擠出,骨骼拆裂的聲音蒙在裡麵嗑滋作響,仍然可以聽到神蝶的笑聲,仙龍眼底的一點微光卻隨之熄滅。
滿天的素蝶落下,沾黏在因陀羅之網,網破珠斷。眾人見因陀羅網已破,紛紛上得場去,但見素蝶墜若喪亂帖,埋住一顆鎏金赤紅蝶蛹。
陣外眾人忽見網中左右各一須彌座,座前各兩頭金毛獅子,右座異人威武憤怒相,三頭六臂各執法器,腳踏夜叉惡鬼;左座異人沈靜安詳,身旁飛天環繞,背有兩棵忍冬結出琉璃果。
隻聞右座異人道:「天者,咱們為期三千年的賭局,箇中全是罕世菁英,最終仍無一人能看破因果癡夢。這場遊戲是你輸了,你不能再阻我入紅塵。」隻聞天者輕嘆一聲:「紅塵將要暴沙起。」隨即清光一現,兩座俱杳。
之後不知誰喊了一句神蝶死了,仙龍一急撲抱住蝶蛹,閉著眼睛念出一段咒語。海岸眾人奔到一半,便覺背後涼透,海麵升起一道巨天大浪,迅速朝堤上湧來。
[天宇]但願長久 婆藪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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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龍也不知過了多久,海風吹得他眼睛近盲,當他再也聞不到血腥之時,終於開口喚了一聲:「怒雨飛龍。」然後慢慢地跪了下來。
怒雨飛龍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蝶蛹被送到與世隔絕的時空長城,主人是曾經睥睨天下的山川之父,他所建築的長城若無引路誰都到不了,乃是世上最安全之地;仙龍原想放在玄真宮,可以時常去看望,但宮中荒廢,自己又雙目失明,如何托得蝶蛹上聖峰。
仙龍在聽罷一切施措後,鎮重地向怒雨飛龍以及紅雲道謝,當下即昏迷過去。
之後暫且被接到飛龍坪,怒雨飛龍知仙龍半夜時常驚醒,醒來喚的是神蝶的名字。其實怒雨飛龍並不知道,仙龍白天也錯覺神蝶就在身邊,隨時都會過來狠抱,便常常因怒雨飛龍一個微小動作,就忽然驚起。數次多了,仙龍總是怔怔地站在那裡,確認什麼似的。
神蝶已經死了,仙龍對世人也不再重要,隻有他自己還沈浸在過去,不斷想著是哪裡錯了,倦了便眠,餓了即食,無滋無味、行屍走肉一樣,渾然不覺自己的腹中那團玄鳥精氣正在發生變化。
這天夜裡,仙龍抱著被子坐起身來,睏倦著走出去,碰倒了桌椅也並不自覺,踉踉蹌蹌地往門口挪,卻在門口被什麼人擋住。仙龍一驚,引路的展翅之聲倏然不見了,便蹙起眉間,不悅問道:「誰擋我路?」
「這是我家,我還能是誰?」溫柔而又哀傷的聲音,怒雨飛龍背對著月光,整個陰影籠罩住了仙龍。
仙龍垂頭,似想起些甚麼,又搖頭,認認真真地道:「飛龍哥當了長老院院長,並不睬我,我又怎會在他家?我是在蝶門,神蝶要練蓮華寶訣,並不殺人,不違背聖蓮旨意,我要去助他。你快些帶我去,他若是摸不著法門,走火入魔可如何是好?」
怒雨飛龍忍不住沈默起來,見仙龍還在側耳聽著,省起仙龍一吹冷風就關節發疼,又關懷道:「為什麼起來?餓不餓?還是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