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佑居然會做飯!
譚佑親手給我做飯吃!
譚佑怎麼這麼好!
幸嘉心一抬手捂住了嘴,她覺得她快要哭出來了。
譚佑看了過來,她彎腰拿刀的姿勢真是好看,微微蹙起的眉頭也好看。
幸嘉心不僅想哭,還感覺身體發熱,心髒亂七八糟地跳,讓她沒法再看下去。
於是一抬腿,跑了。
譚佑:這麼多年到底怎麼活下來的,不會做飯就算了,客人做飯不知道幫一下廚嗎喂大小姐!
幸嘉心跑上樓想去栽倒在床上,但床還沒鋪。
於是打開包裹開始鋪床,褥子被子床單被罩,折騰得快把自己埋進去了,終於有了個鬆軟舒適的大床。
她重新站起來,然後又將自己摔上去,舒心得不得了。
在她的生活中,鮮少有這樣的喜悅,直接,洶湧,沒有任何附加條件,擊打得她整個人都要飄起來了。
她是沒有朋友,她是不和人交往,但這並不妨礙她知道“親手為一個人做飯”這種事,是多麼親密的行為。
她這背水一戰實在是大獲全勝,她覺得吃完今天這頓飯,她就再也不用找各種工作上的借口來接觸譚佑了,她們是朋友了,不管為什麼她們今天突然變成了朋友,結果就是她們是朋友了!
她們重新成為朋友了。
幸嘉心的眼淚終於憋不住掉了出來。
譚佑炒好菜盛好飯,所有的東西都端上桌了,幸嘉心還沒下來。
她本來想開口喊,但就像小時候一樣,她總是無法給幸嘉心一個合適的稱呼。
“幸、嘉、心”,三個字,實在是太正式了,譚佑想要打人的時候才會這麼喊。
“傻子?”,特殊情景下開玩笑喊可以,平常這麼喊,要麼像有仇,要麼過於親昵。
“汪琪?”,知道了真實身份,自欺欺人的狀態就太尷尬了。
譚佑站在飯桌旁考慮了足有一分鍾,最終選擇了放棄。
她走上樓,故意讓腳步聲重一點,不至於嚇到傻姑娘。
臥室的門開著,大床上的被褥已經換了,幹淨清新,有幸嘉心身上香水的味道。
幸嘉心頭朝下趴在被子裏,不知道在幹嘛,身子一顫一顫的。
譚佑抬手敲了敲開著的門,床上嗚咽一聲,身子擰巴擰巴,頭抬起來先上手抹了一把臉。
還沒轉頭,但譚佑知道她在幹嘛了。
心裏一緊,她趕緊上前兩步跨過去:“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果然是哭泣的幸嘉心,頭轉過來的時候,頭發蹭得亂糟糟的,眼睛紅通通,被淚水泡得亮得像月光下深潭。
她一隻手捂著嘴,蓋去了大半張臉,這姿勢真是壓抑又可憐。
不知道怎麼著,明明是美感差異極大的畫麵,譚佑卻還是想起了多年前那日巷子裏抱著書包的幸嘉心。
想起她襯著絢麗晚霞的身影,想起她直勾勾地盯著她的眼睛。
那時她不懂,不懂這姑娘為何不說話,不懂這姑娘到底在想什麼。
現在她還是不懂,不懂這姑娘為什麼突然哭,不懂她看著她為什麼會讓人心髒抽疼。
但有一樣,譚佑是知道的。
那就是,現在,此刻,她需要她。
她像需要一個英雄一樣地需要她。
譚佑走上前,半跪在床邊,聲音溫柔得不可思議:“怎麼了啊?別哭了。”
幸嘉心的眼淚掉得更凶了,她怕自己的哭泣會讓鼻子呈現出不正常的狀態,所以捂著的手一點都沒鬆開。
她不能放棄這機會,隻能抽抽噎噎地問出來:“我們,我們是,朋友嗎?”
周三,倉管說第一批廢料明天要出,汪曾祺同誌很開心。
出了倉庫,她走到小花園裏給譚佑打了電話,這次接通得有點慢,汪曾祺同誌心急如焚。
直到電話都快自動掛斷了,才被人接起來。
“喂?”聲音迷迷糊糊的,有些啞。
汪曾祺同誌清了下嗓子,壓低了聲音道:“我是汪曾祺。”
那邊便迷迷糊糊地笑起來,咯咯咯,咯咯咯,笑了好一會兒。
幸嘉心便也不著急,就在電話這邊聽著她笑,心裏跟開了朵花似的。
譚佑大概是笑醒的,再開口的時候,聲音清晰了很多:“怎麼?大文學家。”
“明天要拉貨了。”幸嘉心道,“你不是讓我提前通知你嗎?”
“對,不然我可能排不過時間。”那邊一陣窸窣的聲音,“大概幾點?”
“上班時間都可以。”幸嘉心說完,又極其心機地加了一句,“當然,早上來更好。”
早上來,是她的妝容最完美的時候,如果趕上晨光,一定會顯得很溫柔。
“好。”譚佑答應下來,“八點半。”
幸嘉心真是喜歡她辦事這利索勁:“到了給我電話。”
這天下班,幸嘉心再一次急匆匆地回了家。
張明的明信片還是沒送出去,群裏關於“女神一定是談戀愛了”的猜測也愈演愈烈。
當天晚上幸嘉心翻出了她所有的衣服,一件件地試,幾番糾結後終於選定了一套。
接下來是試妝容,既不能太濃惹人注意,也不能太淡讓人無感,一定要有閃亮的大眼睛,撲閃撲閃,不用說話,就能暗送秋波。
擦了又試,試了又擦,難得地自拍了好幾張照片,放遠了看,拉近了看,一直折騰到大半夜。
她沒有朋友,也不喜歡社交軟件,能夠給出參考意見的隻有自己。當然,所有的喜悅和忐忑也全都屬於自己。
第二天,鬧鍾一響,她便翻身起床。
昨晚腦子裏已經過了無數遍的步驟一一實現,她留了充裕的時間,妝發衣服全都收拾妥當,還比平時早了四十多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