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幸嘉心抬頭挺胸,讓自己走得優雅又利落,紮著低馬尾的頭發鬆開了皮筋,長卷發有一簇跳躍在胸前,可以修飾臉型,又能讓氣質變得更加成熟有魅力。
她不停步地走回了倉庫前,這一次站在了太陽下。
譚佑在數箱子,手上拿著發票夾,在幸嘉心站定的那一刻,突然回了頭。
幸嘉心喉頭滑動,逼迫自己直直地對上那雙眼睛。
譚佑眯了眯眼,沒有猶豫,兩三步跨到了幸嘉心麵前。
她微微低頭看著幸嘉心,有兩秒的停頓,然後突然笑起來。
果然是兩尾小魚,幸嘉心的心髒還在奏樂,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覺得自己一定笑得難看極了。
譚佑開了口:“是你啊。”
幸嘉心的心髒變成了交響音樂會。
“好巧啊。”譚佑又道。
音樂會瞬間拔到了高潮,激得幸嘉心的臉開始發熱。
譚佑把手上的發票夾遞了過去:“你檢查一下,沒問題就簽個字吧。”
幸嘉心連旁邊的木箱看都沒看一眼,兜裏掏出隻筆,就著譚佑的手,便在發票收件人的位置寫上了汪琪的名字。
寫完了她抬頭看向譚佑,譚佑笑了笑,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撮,翻到了下一張票。
“還有好幾張。”
幸嘉心低下頭,唰唰唰,唰唰唰,一小遝單子很快簽完。
筆帽和上,譚佑收回了夾子,撕票的動作利落幹淨,粉色的單據很快整齊地遞到了幸嘉心手上。
“謝謝。”譚佑笑著對她說。
幸嘉心這次做好了準備,嘴角勾起,笑得很完美:“不客氣。”
譚佑側了身,幸嘉心的下一句話就繞在嘴邊,立馬要破口而出。
好久不見,你吃過飯了嗎?
“你名字真好聽。”譚佑搶了先。
“啊?”幸嘉心愣了愣。
“汪琪。”譚佑笑著道,“有一位大文學家,叫汪曾祺吧。”
“嗯。”幸嘉心呆呆地應了一聲。
“能在這種地方工作,你一定也很厲害。”譚佑說完這句話,毫不留戀地轉了身,步履輕鬆地朝卡車走去。
剛才車上的工人已經關好了後車廂,譚佑走到他身邊,兩人一塊走向了車頭。車門打開,譚佑是駕駛位,輕盈地跳上了車。
車窗裏伸出一隻手,朝幸嘉心揮了揮:“再見。”
隨著卡車的發動聲,幸嘉心的交響樂漸漸走向萎靡,譚佑的倒車技術高超極了,藍色的大卡車很快駛上了出庫的路,兩聲喇叭後,便加速而去。
卡車揚起的灰都看不見了,幸嘉心的心髒終於平穩到沒有了存在感。她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筆,有些不敢相信。
譚佑居然沒認出來她。
那個曾經上學在路口等她,放學又將她送回家,座位就在她斜後方的譚佑,竟然沒認出來她。
幸嘉心掏出手機,登陸上那個老舊的qq號碼,點進加密相冊,將裏麵唯一的一張照片不斷放大。
很多年前的功能機拍的照片,像素模糊,在框掉了身邊的人後,幸嘉心的臉隻有離遠了才能看清個大致的輪廓。
這張臉是她的噩夢,今天她把噩夢曝到了太陽下,拿著手機隨便抓了位倉庫的庫管問:“這個人像我嗎?”
庫管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眯眼瞅了瞅,哈哈哈地笑起來:“不像,哪裏像了啦。”
“真的不像嗎?”幸嘉心把手機舉到了自己臉旁,“您再仔細看看。”
大叔湊近了看,又離遠了看,還是搖了搖頭:“不像,你多漂亮啊……硬要說像,好像眼睛像一點,誒,也不像,你是雙眼皮啊。”
幸嘉心收了手機:“謝謝。”
“誰說你和這個像啊,真是的。”大叔感歎了句,然後指了指她手裏的粉色票據,“收據給我吧,這是我們要存檔的。”
“稍等。”幸嘉心將票據握得極緊,她轉身找了個平台,將票據一張張攤開。
因為是複印聯,許多簽名的地方都很模糊。幸嘉心挑了張最清晰的,用手機找到最好的光線拍下來,這才把票整理好給了庫管大叔。
“你們做事真仔細。”大叔甩了甩票據,“貨有什麼不對,過來找我就行,票都收好著呢。”
“好的。”幸嘉心頓了頓道,“我是覺得這個貨運公司不錯,下次拉東西可以聯係他家。”
“那我們去吃飯吧!”幸嘉心拿了包就往外走,走到譚佑身邊還拽了拽她手上的東西,“放下吧,多重啊。”
結果拽了兩三下都沒拽動,譚佑真是紋絲不動。
一時之間有些尷尬,幸嘉心都不敢抬頭看她。
譚佑按了按手機,幸嘉心的兜裏叮鈴一聲。
譚佑道:“屋子裏缺的一些基礎的東西,我給你發過去了,你最好這會就出去買一下。”
幸嘉心掏出手機看了眼,從菜刀鍋碗到拖把燈泡應有盡有。
“為什麼要買燈泡?”她問譚佑。
“你臥室的小台燈燈泡壞了,晚上會不方便。”
“我不會裝。”幸嘉心立馬道。
譚佑盯著她的腦袋,幸嘉心賊兮兮地低著頭,隻留給她一頭柔軟馨香的秀發。
“我還不會挑東西。”幸嘉心又加了一句。
“我這是上班時間。”譚佑道。
“加你錢。”幸嘉心毫不猶豫。
譚佑一瞬間覺得自己像在做不可告人的交易。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扔掉了手上提著的工具包,道:“走。”
幸嘉心很開心,緊緊地跟著她:“去哪裏?”
“超市。”譚佑沒好氣地道。
她大概在生自己的氣,要是不知道這個人是自己的老同學,要麼她在搬完東西後根本就不會留下來檢查房間,要麼她現在就心安理得地多敲詐點這個人傻錢多的金主。
但現在,有交情在,還是不能說破的交情,譚佑的道德感蠢蠢欲動,讓她最終心甘情願地做出了自我的犧牲。
她們去了超市,譚佑不僅快速地采買了清單上的物品,還去生鮮蔬菜區吃吃喝喝的買了一大堆,兩人推了滿滿的兩個購物車,幸嘉心開心得像個小傻子。
結賬自然是小傻子結,譚佑先出一步在外麵等她。
一旦視覺放寬了,就又感受出幸嘉心的優秀來。
她白得發光,衣服又穿得漂亮,刷卡的姿勢利落大氣,怎麼看都是人群的焦點。
焦點姑娘結完賬,立馬衝她看過來,見她還在原地,便露出個甜蜜的笑。
譚佑以前覺得是姑娘好相處,現在知道這都是對她的特殊親密。
這笑容便越發顯得甜蜜起來,譚佑的記憶恍惚,竟然記不起來初三的幸嘉心有沒有這樣笑過。
時光巨大的空洞感席卷上來,譚佑的腦子裏蹦出一句不受控製的矯情話:今日再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
於是她幹了件傻事,她從兜裏掏出手機,又滑進相機,便對著幸嘉心拍了一張。
幸嘉心正處在低頭再抬頭的瞬間,看到她的動作,有微微的驚訝。
譚佑的理智回來了,偷拍這種事,尷尬得她臉都要熱了。
她迅速將手機扔進兜裏,都沒來得及看一眼照片拍得怎麼樣。
幸嘉心推著車出來,譚佑趕緊接過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