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變得很激動,「他該不會連款項都付清了吧?」
「是的。」
他轉頭看向蓋著白布的往生者,難過地緊握著對方的手。
「……你、你連最後都不想麻煩我……」
雙肩抖動,發出嗚咽的聲音,我怕自己的情緒被影響,默默地關上門退出病房。
與婁先生父親的排場相去甚遠,這是個不到十萬的小案子。
他的靈堂排在公立殯儀館的長廊上,分配到最角落的小空間,遺體也暫放在猶如宿舍般擁擠的冰櫃中。
江先生似乎除了婁先生以外沒有其他親朋好友,往生到現在都快過一天了,也不見有其他人來上香。婁先生則是坐在靈堂前,像雕像般一動也不動地看著江先生的遺照,時而默念著什麼。
若非必要,我們是不會亂說話或亂問事情的,但是這個案子卻讓我很想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一定不是親人,也一定不是朋友。
傍晚,我徑自叫了兩個素食便當,請婁先生一同用餐,他隻吃了一口,便緩緩地開口訴說。
「他連最後都不想麻煩我……連過世的日子都選擇在我父親喪事結束後,也許隻是巧合,但我寧願相信這是他的溫柔。」
「有些事情,真的很玄的。」聽說江先生到最後已經意識不清,陷入了彌留狀態,但我們做這行的不得不信那個。
婁先生看著我微頷首,「認識他到現在也快二十年了,比認識我老婆還久……可是這麼多年來我沒一天對得起他的……沒錯,我們是愛人同誌……到了他死後我才敢承認。」
他的情緒很不穩定,整晚都哭著說希望能再跟他說話,向他道歉。
原本,我們是沒有這種附加服務的,若不是看在對方實在很悲哀又很可憐的份上,我也不會花半個月的薪水買名牌包包請申酉的四姐過來。
「你說可以讓我再跟他講話是真的嗎!?」婁先生激動地抓著我的手道。
「婁先生,你冷靜點,我是說『有可能』,這種事沒『一定』的。」其實我也不太了解,四姐說他不太喜歡讓莫名其妙的家夥附在身上,有時候還得看緣分才行。
「隻要有機會的話,我什麼都肯做!」
婁先生真的快走火入魔了,我趕緊介紹四姐給他認識,「這是竺小姐。」
「竺小姐您好!麻煩您了!」婁先生仿佛是看到佛祖一樣,感動地握住四姐的手,希望她能讓他重生。
「我盡力而為。」四姐微笑道。
四姐先上了柱香,然後四處走走看看,最後走到我們麵前搖了搖頭。
「婁先生,真不知該說是遺憾還是欣慰,他……不在這邊了。」
「不在這邊是……!?」
她的食指比向天上,「到沒有痛苦的世界去了。」
我與婁先生都驚訝地看著她,因為今天還不到頭七,詳問後才知道,原來功德達標準的人在往生後馬上就會上去了,不再留戀。
事後,我先送四姐回家,但她一坐上車,整個表情都變了,揪眉咬唇,忿怒又難過。
「世淳,你根本沒把狀況講清楚!」她以近乎尖叫的聲音道。
「什、什麼?」
四姐看著慌亂的我,擺擺手,「哎,算了,你的狀況跟申酉差不多,諒你不知者無罪。」
「四姐……那江先生到底是?」
「對方叫我說謊了。」
「所以他的魂魄還在人世!?」
「嗯,而且很慘,他是自殺死的。」
「自殺!?可是死亡證明書上明明……」
「慢性自殺的方法多得是呢,真該讓你們看看他……太慘了,自殺的人必須在這裏不斷輪回自己犯下的過錯。」四姐看著前方,微眯著眼道。
「所以……你沒辦法讓他附身?」
「不,可以附身,是他不想。他請我對他說『他去極樂世界了,過得很好,不用擔心』連變成鬼了還這麼傻,太癡了……」四姐猛搖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