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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家少年春衫薄】
洛陽的春天也不過如此。
驃騎將軍府邸的後花園,占地極廣,此刻牡丹開得正好,遠遠望去,姹紫嫣紅,一片國色天香。本本皆是名種。
隻是看在司馬懿的眼裏,“飛燕紅妝”和“書生捧墨”也沒什麼差別——還不都是花?美則美矣,怡情悅目而已。少年時一片愛慕風雅的閑情逸致,早已被朝堂國政的殘酷狠厲消磨得幹幹淨淨。
他立在階上看著自己倒映在荷花池中的身影。
雖然年屆半百,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紀,腰板卻是挺直的,隻要站在那裏,即使不說話,渾身上下也散發出一種靜默的威儀。然而……蒼髯半鬢,枯皺如鬆,有誰能夠從這樣一張衰老的麵容上想象出當年那個倜儻灑落的少年?
司馬懿最得意的兩個兒子,長子司馬師,次子司馬昭,此刻正在園子裏蹴鞠。
平心而論,司馬師性格堅毅剛強,為人深沉兼有雄略,頗得讚譽之詞,有子如此,當無所憾;私心裏,司馬懿卻是更加偏愛次子一些,不為別的,司馬昭比哥哥小了三歲,別有一種皎皎不群、顧盼英特的氣質,看上去更加像他自己年輕的時候。
……怎麼一晃,就過去了這麼多年——
雖然蹴鞠在平常人看來是一種消遣的遊戲,但是在軍中也常用來作為士兵訓練的科目,所以司馬家的兄弟即便是私下較量,也不肯互相謙讓放水。
司馬師使了一招拿手的“佛頂珠”,隻見鞠球飛出,氣勢迫人,直擊風流眼,再下一球他就贏定了這場。司馬昭幾步搶上去,一式“鳳點頭”,輕輕巧巧停住了鞠球,再一招“轉乾坤”,那鞠球就像黏在他身上一樣,身、法、步、眼,配合得天衣無縫,無不精妙。
在旁邊或坐或站圍觀的女眷丫鬟們,一齊拍手喝起彩來。一時間,歡聲笑語,人聲如沸。
司馬師趁著弟弟正在得意之時,從他側後施展偷襲,一腳“倒卷簾”將鞠球盜走,立時場中局勢又變。
司馬懿撚須微笑。
昭兒果然比哥哥還嫩些。
也好,讓他多磨礪磨礪性子,總比日後和外人對局時吃虧要好。
管家引著一個人匆匆趕過來,那人走得急,幾乎是腳不沾地,司馬懿一眼望過去,是府中的幕僚長,長史杜簡。他帶來一個幾乎可以說是令人麻木的壞消息:
——諸葛亮第六次出兵祁山。
三十多年了。
自從離開襄陽,司馬懿經常聽到關於諸葛亮的消息,有些是別人特意告知的,有些是無意間道聽途說,更多的是他派人專門打聽出來的。
不知為什麼,這一次,他竟然對此有些倦意。
不是年齡增長所帶來的身體上的衰弱感,而是一種長期消磨的精神上的疲憊。
——還是不肯放棄嗎?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二十年?
——我已屆知天命的年紀了,而君又青春幾何?
“父親,出了什麼事?”
自杜簡一出現,內眷們便紛紛避了開去,司馬家的訓誡之嚴格就如同府上的名品牡丹一樣,也是洛陽城裏出了名的。
司馬師和司馬昭兄弟兩個常年隨侍父親左右,自然十分清楚,若不是發生什麼重大事件,以杜簡的長史身份,萬萬不會這般急著趕來,所以早就停了蹴鞠之戲,並立階下相詢。
司馬懿將手中的軍報衝兒子們揚了揚,語氣如常,若無其事地說道:“諸葛亮六出祁山,看來咱們父子又不得清閑了。”
建安四年。
初春時節,司馬懿年滿二十,剛剛行過了冠禮,便奉父命去襄陽探望叔父,也就是人稱“水鏡先生”的司馬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