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
萬物俱寂,已是子時時分。
近西苑的一堆假山之處,卻有兩人相對而站。
一個身披暗紅色鬥篷,容貌掩在那寬大的兜帽中,看不真切是何等模樣。她隱在假山之處,大半身子都掩於黑暗之中,看著眼前人,聲音有些冷淡,還透著幾分不耐煩:“你說有事找我?”
站於她對麵的,卻是一個外罩黑色披風的女子。
她稍稍抬了幾分臉,在這清冷月色中露出一張清平的麵容,正是珍珠。
珍珠仿佛早已習慣她的脾氣,聲音依舊恭敬:“四小姐今日已讓珊瑚去了她房裏隨侍,怕是不日就要提她的位份,還有...”她聲音微頓,眉眼有幾分猶疑:“她好像已經開始懷疑我了。”
“懷疑你?”
那披著鬥篷的女子聞言,掩在黑暗中的麵色一動。她往不遠處的地上看去,假山堆疊之處,正有一道身影現在那被月色鋪滿的地上...
她麵色大變,低斥一聲“蠢貨”,又道:“你已經被發現了。”
她說完這話,便轉身往身後的小路走去,小路共有兩條,一條通往西苑主苑,一條通往...秋月齋。
她腳步一頓,立刻提步往秋月齋走去。
...
有容齋內燈火通明。
王昉披著一件紅狐鬥篷,她的手上握著一盞熱茶,端坐在軟塌之上。
燈火下的她,麵容白皙、杏眼低垂,正不動聲色看著眼前這個外罩黑色披風,垂首跪於屋中,瞧不清是何神態的珍珠。良久,她方看向屋中坐著的一個穿著墨青色棉襖,看起來有些高大的婦人,麵上淡淡露了幾分笑:“你是馬嬤嬤吧,這大晚上的,辛苦你了...琥珀,給嬤嬤上碗熱茶。”
琥珀忙應了一聲,她倒了一碗熱茶,奉給了馬嬤嬤,眉眼帶笑,語調柔和:“嬤嬤,您請用茶。”
那馬嬤嬤原是在“有容齋”內做灑掃的活,身份低微,慣是受人低看,即便平日看見了四小姐,也隻能遠遠避開,喊上一聲“主子萬安”...
哪裏能想到,今朝竟能如此受人高看?就連四小姐身邊最得力的大丫鬟,都親自給她倒茶了...
她腆著臉,有些受寵若驚的,小心翼翼接過了琥珀遞來的熱茶。等手心握到了茶盞傳來的熱度,她一張嘴便又咧開了好幾分,笑著連“哎”了好幾聲,才又跟著說了句:“老奴謝過主子賞,謝過琥珀姑娘...”
馬嬤嬤喝了好幾口茶,等枯幹的嘴唇潤了,她心裏的緊張也少了幾分,便開口說道:“老奴跟著珍珠,到了西苑那頭的假山堆裏。怕她們察覺,老奴離得有些遠,隻能聽見個大概...珍珠說您要提珊瑚的位份,還說您已經開始懷疑她了。”
她說到這,把話稍稍停了下,心裏還是有些遺憾...
要是能知道與珍珠見麵的人是誰,怕是更能討得主子幾分賞:“老奴還想再聽,那人卻已經發現了老奴,往秋月齋跑了。”
“秋月齋?”
王昉低聲呢喃一遍,腦海中卻也未曾有這個記憶,便問琥珀:“那是什麼地方?”
琥珀麵色變,她垂眼看了眼珍珠,才又恭聲說道:“秋月齋,那是杜姨娘的住處。”
杜姨娘...
王昉眉心一皺,她對這位二叔的姨娘,不管是上一世,還是如今...都沒有什麼特別大的印象。隻隱約記得早年聽紀嬤嬤說過,自打她那位二哥沒了,這位杜姨娘就一直鬱鬱寡歡,直到十二年前生下了王佩,交給了紀氏,便更是偏居一隅,平日很少麵見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