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聞言心下一凜…
對於一個男人而言,不能人道遠比殺了他還要嚴重。
可她的心下卻沒有半點憐憫之情,當日李家一事,還有今次這回事…都足以讓他死上千萬次!因此流光什麼都未說,她隻是拱手退下。
等流光退下。
王昉是側眼朝窗外看去,外頭星河點點,而她手握著信紙撐在小腹上…若是此時他在身邊,那該多好。
…
衛府。
衛玠手握棋子坐在椅子上,他的頭頂是一片青翠之葉恰好遮住了那明媚的日光…石桌上的棋局仍舊未曾分出勝負。而棋局邊上卻放著一遝紙張,紙張被書冊蓋著,露出來的半麵被風吹得發出幾許聲響,隱約可以瞧見上頭寫著的東西。
這些大多是婦人滋補身子所用。
自從衛玠知曉王昉身子有損後,便遣底下人去尋了這些藥方來…
這裏的許多藥方大多都是不出世的奇方,旁人即便耗費千金隻怕也難覓一張,底下人不知耗費了多少心力才尋來這些,可臨來到頭他卻還是未曾送出去。
衛玠手撐在臉上,身後披散的頭發隨風輕晃,眼卻朝那紙張看去…
若是以他的名義送出去,隻怕那個小丫頭又該胡思亂想了…他搖了搖頭輕輕笑了笑,罷了,還是另擇個人送過去吧。
木容過來的時候,棋局已逐漸分出勝負。
衛玠聽到聲響也未曾抬頭,他的手中仍舊握著一枚白子,待落下才開了口:“什麼事?”
“屬下查探到言家那位公子近日在府外養了個女人…”木容說到這是輕輕停頓了一瞬,才又跟著一句:“那個女人和王四姑娘很是相像。”
他這話方落——
這處的氣氛便詭異般的靜了一瞬,就連原先停在枝丫上的鳥兒仿佛也感受到這詭異般的靜謐,顫顫巍巍得立在枝頭連個聲也不敢出。
衛玠終於坐直了身子,他從棋簍中又取出一枚黑子,麵上沒有一絲變化,卻是過了一瞬才開了口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啊…”衛玠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他低垂著眉眼磨著手中圓潤的棋子,而後才側頭朝木容看去。麵容依舊,連帶著聲音仿佛也未有一絲波瀾:“那為何現在才來報,嗯?”
“屬下…”
木容心下一顫,他跟著衛玠十餘年,自然知曉千歲這是生氣了…
他伏跪在地,隻覺得那迎麵的氣勢壓著他的五髒六腑仿佛都蜷縮在一道,就連喉間也有了甜腥之氣,可他卻不敢避…他咬著牙強撐著把那股子甜腥重新咽了回去,而後才拱手顫聲答道:“此事是屬下失職。”
這事的確是他失職。
自從王昉成婚後,木容心下對其難免有些怨氣,何況武安侯府高手如雲,他便也未再讓人盯看著。
此事還是因為昨日西柳胡同出了這樁事…
底下人來報的時候,他心下覺著有異才徹查了一番。
木容這話說完強壓在他身上的那股子氣勢終於消散開來,他心下鬆了一口氣,好在千歲未想置他於死地,若不然…他仍舊未曾起身,朝人拱手謝了一聲後便繼續說道:“昨日西柳胡同出了樁事,屬下過去的時候發現那位言公子被人襲擊…他的身體未受損,隻是日後卻不能再人道了。”
“至於那個女人…”
“屬下查到她已被四姑娘的人送出城外,如今應該是往東邊去了。”
衛玠聞言卻是笑了,他鮮少笑,唯有幾次笑容大多也是與王昉有關…他手中仍握著那枚棋子,不能人道,也虧得那個小丫頭想得出來。他想到這,心下卻難得又有些悵然若失起來。
他不曾說話,木容便也不敢開口…
待過了一瞬,衛玠才斂下那份思緒開口說道:“言家最近過得□□穩了。”
木容一怔,千歲爺這是打算對言家動手了?他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什麼,可臨來張口卻終究什麼都沒說…他低低應了一聲“是”,跟著才又問道:“那個女人…”
“既然她不肯動手…”衛玠垂下眼眸落下黑子:“那便隨了她吧。”
“是…”
…
等木容退下。
衛玠重新躺倒藤椅上,棋局勝負已分,他便也無心再下。他抬眼看著那雲卷雲舒,沒一會卻睡著了…近日他時常貪眠,而每回睡著總會墜入了一個又一個夢境。夢境裏的人物較起往昔越發清晰了,他可以清楚得辨認出那個坐在婚床上扯開紅蓋頭的女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燈火如晝,她看著他,明豔的麵容沒有一絲波瀾…
夢中的自己亦穿著一身大紅婚服,與她一樣的規格樣式,無邊的繁華與豔麗。他看著她,麵上是鮮少有過的溫柔:“陶陶,你能嫁給我,我很開心。”
他伸手想去觸碰她,想去與她訴說他的開心。
可他剛剛靠近,並未觸到她溫暖的身軀,隻有一把冰冷的刀刃刺進了他的肩頭,鮮血四溢,婚服在燈火下更加豔麗…這麼多年,從未有人這樣傷過他。他看著她,麵上帶著驚楞和不可置信:“為什麼?”
“為什麼?”
王昉的臉上化開一抹嘲諷的笑容:“在你娶我的時候,就該知道會麵臨什麼…衛玠,你怎麼不去死呢?你要是死了該多好。”
夢醒。
衛玠驚坐起身,他手撐在額上喘著氣…那兒布滿了一層密密得薄汗。
這真的隻是夢嗎?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