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聽在陸奎真耳中,實在是再明白不過了。
他怎麼能不明白。
可他就是不服氣而已。
為什麼蜜芽兒就不喜歡自己?
“蜜芽兒,為什麼?”他皺著眉頭問我:“你對我了解多少?你真得就這麼討厭我?你還小,你怎麼知道將來不會喜歡我?你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蜜芽兒搖了搖頭:“我這麼小,已經覺得不可能對你有什麼男女方麵的感覺了,那為什麼還要繼續讓你存有希望?”
陸奎真眯起眸子,他盯著這嬌小但是堅定的人兒,一般小姑娘家,會這麼堅決嗎?蜜芽兒為什麼會斬釘截鐵地說不會喜歡自己?
她……她是不是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
陸奎真一下子想起了那個男生。
“你喜歡那個男生,是不是?”陸奎真審視著蜜芽兒,上前一步,這麼問道。
“我——”蜜芽兒忽然覺得她在和陸奎真進行繞口令。
她搖了搖頭:“陸奎真,沒有!我沒有喜歡任何男生!可是我之所以告訴你這個,不是向你解釋,我隻是覺得麻煩!”
她確實是有些惱了,紅著臉,大聲地宣布道:“我活這一輩子不容易,我不想把有限的生命浪費在這種糾纏上,我也不想莫名其妙就欠了誰的情,你能明白嗎?所以我不希望別人喜歡我,不希望別人存著期望,因為別人的期望太沉重,我負擔不起!”
說完這個,她也不等陸奎真說話,轉身徑自回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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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了十一,回到學校,沒想到李鑫第一時間來找她,說要邀她一起去清華大學的園子裏看荷花。
清華大學距離北京大學非常近,出了北京大學的東門隔著一條馬路就是清華園了。
蜜芽兒對清華大學的荷花也有點興趣,可以寫生什麼的,不過她對於和李鑫去並沒有興趣。
特別是李鑫表現出了非常明顯的追求的意思,這讓蜜芽兒望而卻步。
於是蜜芽兒拒絕了李鑫的請求,為了避開李鑫,下午沒課的她躲在宿舍裏沒出門。
宿舍裏其他女孩子都笑話她。
“那個李鑫想追求咱蜜芽兒,才出招,結果就把蜜芽兒嚇壞了,縮在宿舍裏不敢出去!”
“噗,其實李鑫挺優秀的,隻不過蜜芽兒年紀太小了,還沒開竅。”
蜜芽兒趴在上鋪翹著腿兒看書呢,聽到這個,往下瞟了一眼,來了一句:“我不是沒開竅,而是看透了。”
這一句話出來,整個宿舍的女生都是一愣,之後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
蜜芽兒年紀最小,才十五歲,又有個會做人會處事的舅舅,大家都挺喜歡那位“年紀很老”的舅舅,所以連帶著對蜜芽兒也很包容和喜歡。
當然了蜜芽兒本身也挺優秀,和蜜芽兒相處很愉快。
結果現在,在大家看來年紀最小也應該最不懂得“男女感情”還需要備受嗬護的蜜芽兒,去突然冒出來這麼老氣橫秋的一句,可真是把大家逗樂了。
“來來來,蜜芽兒同學,你說說,你到底看透了什麼?”說這話的是來自山東的呂梅,呂梅在高中就有個男朋友,一直談著,現在她考上了北京大學,男朋友考上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一到了周末,兩個人就甜滋滋地約會,可是羨煞了宿舍的其他人。
蜜芽兒翻了個身,靠牆坐著,俯視著下麵的幾個舍友,一本正經地說:“太幼稚了,這些男生總體來說,都太幼稚,不太匹配我的心理成熟度。”
下麵的五個女生聽到她這話,那真是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出來了。
來自河南的黨一躍趴在床上,擦著眼淚笑:“蜜芽兒,你說說,他們怎麼幼稚了?”
蜜芽兒歎了口氣:“平時相處的話,看著還行。”
比如李鑫,中西古今各種典故都信手拈來,對時政對這個社會的看法也都讓蜜芽兒打心眼裏佩服,而陸奎真那種別扭的小樣子,其實也有點可愛。
可是這些都不能談感情的,當普通朋友沒問題,一談感情蜜芽兒就覺得尷尬。
“那到底怎麼幼稚,怎麼不行啊?”
現在的蜜芽兒就是宿舍裏的大熊貓,大家圍著蜜芽兒逗笑。
蜜芽兒當然知道大家夥在笑自己,不過這並不妨礙她借機整理下自己的思路。
“這個我也說不上來,這是一種感覺……”
大家夥聽了,又笑起來,其中何春紅笑著搖頭:“咱們蜜芽兒心裏肯定是有人了,因為有人,才看不上李鑫還有她說的那位什麼哥哥了!”
“對,有更成熟更優秀的,當然就不在意李鑫這種了。”
“蜜芽兒,說實話喔,你那個美國的鄰居,到底怎麼回事啊?”
而就在大家的逼問中,孫淘金忽然大叫了一聲:“哎呦,我想起一件事來!”
“啥?”
孫淘金趕緊低頭翻找桌子的抽屜:“有一封蜜芽兒的航空信,我幫著她拿過來了,當時她不在,我就收在抽屜裏,想著等她回來我給她,誰知道竟然忘記了。”
航空信?蜜芽兒聽著這話,頓時精神一振,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拿來拿來!”
大家看她那興奮樣兒,麵麵相覷,都是若有所思。
孫淘金卻沒注意,翻來翻去終於找到了那封信,遞給了蜜芽兒:“給你,就是這個,可算是找到了,要是丟了我可犯大錯誤了。”
蜜芽兒接過那信,果然見是蕭競越的筆跡,連忙拆開來,趴在被窩裏滿懷期待地讀起來。
下麵五個女生看著蜜芽兒這樣子,互相對視一眼,都忍不住捂嘴笑了。
看來成熟度和她匹配的男生在美國,也怪不得她看不上李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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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兒並不知道在幾個舍友的心裏,已經為她這種行為定了性,她拆開了蕭競越的信,躲在被窩裏,迫不及待地讀起來。
“蜜芽兒,很久沒給你寫信了,最近我跟著導師參加一個調研項目,那裏通信各方麵都不太方便,我又太忙了,所以沒給你寫信。”
“蜜芽兒,你的信我收到了,我看了後,都有點不敢相信。以前我總覺得你是小小的蜜芽兒,被捧在手心裏嗬護著的,可是沒想到有一天你已經有了在天空翱翔的翅膀。芬蘭是一個很好的地方,我聽同學提起過,不過可惜沒去過,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去芬蘭,去看看你說的風景。”
接下來,蕭競越開始詳細地說起了自己目前的課題和生活,各方麵都說,甚至他還談到了對目前中國在世界地位的看法,對當前改革開放和國際貿易的看法。
蜜芽兒看了一遍後,又忍不住從頭到位再讀了一遍。
不得不說,蕭競越的見識和思想深度,真得是遠超過她身邊的絕大部分人——當然了小舅舅除外。
小舅舅不用談這個談那個,隻要露出童昭式的標準笑容就足以秒殺所有人。
看了兩遍信後,蜜芽兒準備寫回信了。
她先扯天扯地,扯了一堆自己在學校的情況,最後,她“含蓄”的說出了自己的煩惱。
“我隻想和男同學之間保持單純的友情,可是看來,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其實是很難把握的,她知道自己模樣很不錯,和誰稍微走得近了,都難免引起人家的想法。
“這是很難的。我還是好好地在女同學中發展下友情吧,比如我們宿舍的幾個舍友……”
蜜芽兒給蕭競越介紹了自己這群愛笑的舍友,最後說:“她們都很優秀,也很好相處,我挺幸運遇到這麼一群夥伴。”
她滿懷期望地把這封信寄出去,沒多久,收到了蕭競越的回信。
“蜜芽兒,你想得很對,你年紀還小,才十五歲,還沒有到涉及男女感情的時候,這個時候還是以學業為重,北京大學是一所曆史名校,有許多在數學學科方麵造詣極深的大師,我認為你……”
蕭競越對蜜芽兒進行了一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思想教育。
蜜芽兒看到這信,不由得想象了下蕭競越一本正經的模樣,笑了,於是她回信。
“競越哥哥,我最近開始跟著導師研究一個課題,是關於世界數學難題的……”
蜜芽兒把自己的情況“報告”給了蕭競越。
一封封的信,就這麼趴在宿舍床鋪上讀完,一封封的信,借著熄燈後的蠟燭燈光寫完了,飄過大西洋到達了遙遠的地球另一邊。
航空信件慢,有時候一封信的來回就是兩三個月。
春去冬來,一年又過了一年,當蜜芽兒抽屜裏的航空信封已經厚厚一遝子的時候,她已經要升入大學四年級了。
成為一個大四的學生,就要麵臨許多問題了。
盡管還有一年才畢業,可是必須提前打算了,大學畢業後是出國深造還是讀本校研究生,研究生是自己考還是保送,如果不繼續深造,那就得考慮畢業分配的問題了。
北京大學還算是好的,除了出國深造的,保送研究生的比率驚人,隻要平時好好學習,差不多的都能保送。少部分掛科過的,或者成績低空掠過的,就得操心準備考試了。
出路五花八門,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不過對於北京大學的學生來說,公派留學出國才是最好的出路。
這幾年中國興起了出國熱,大家夥都想出國,出國鍍金再回來,或者是幹脆留在國外不回來成為了當前的時髦。聽說上海那邊的出國熱潮更厲害,女孩子都希望嫁出去,嫁到國外去,男孩子就爭取讀書讀出去。前兩年看報紙,在美國駐上海總領事館的門口,上海青年排著長隊辦手續呢。
一直到了今年,也就是1987年,國家教委終於看不下去了,8月份和公安部聯合出了一個通知,是《關於國內外組織和個人不得擅自在我國招收自費出國留學人員的通知》,是說讓大家不要輕易自費出國留學,出國自費留學得按照規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