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 111 章(3 / 3)

顧老太太終於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咱家孩子多,這一個個的,牙狗兒八個月,確實應該喝個麥乳精,那是該喝的。不過黑蛋這才比牙狗大四個月,總不能說才大了四個月,就不讓喝了吧?黑蛋也該喝!再往上,豬毛兩歲了,也就比黑蛋大一歲,你說憑啥一歲的能喝,兩歲的不能喝?一歲的沒比兩歲的少幾顆牙啊?所以咱家黑蛋也該喝!可兩歲的都喝了,三歲的就隻多長了一歲,怎麼就喝不得,兩歲和三歲小孩不都是滿院子亂跑,你覺得有啥區別?所以咱家墩子也該喝……”

老太太這一番念叨,底下兒子媳婦的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麼一說,好像就連老二家七八歲的糞堆和糧倉都該喝了,憑什麼你三歲屁大小孩了能喝,我七八歲就不能喝了?欺負我早生了幾年嗎?我又沒比你多幾顆牙!

可自家有那麼多麥乳精嗎?

卻聽顧老太太再次長歎口氣:“這一個個的,都該喝,我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一二三四,咱爹要四罐子麥乳精。建軍啊,趕明兒你去縣裏,給你大哥說說,讓他瞅著點,想辦法弄四罐子麥乳精。”

“啊?”建軍隻覺得自己莫名地躺槍:“娘,大哥能弄四罐子麥乳精嗎?這,這也不是隨手就能弄到的吧?”

顧建軍這輩子就不知道麥乳精幹啥的,也不知道啥味兒,不過光看老四家那稀罕勁兒,顯然是個好東西。他大哥是縣裏幹部,可也不是開供銷社的,稀罕玩意兒不是說弄就弄到啊。

顧老太太一臉無辜和無奈:“那有什麼辦法,讓他慢慢想辦法唄,什麼時候弄到了,什麼時候大家夥一起喝!”

蘇巧紅這下子可傻眼了。

她又不是純傻子,當然知道大伯哥才弄了兩罐子麥乳精,一時半會讓他再弄四罐子,就是個孫猴子他也一下子變不出來啊!她家牙狗要想等到,那得猴年馬月了!

“娘——”蘇巧紅硬著頭皮說:“不是說,送來了兩罐子嗎?童韻喝一罐子,還剩下一罐子啊,那罐子——?”

她點到為止,不好明說,隻拿眼兒期盼地望著自家婆婆。

婆婆總該懂自己意思吧?

誰知道顧老太太聽了,一臉的恍然大悟:“敢情你是惦記那罐子啊?”

蘇巧紅被這話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我這不是想著咱牙狗……”

可這話沒說完呢,兒媳婦陳秀雲便拉下臉了。

“巧紅,瞧你這勁兒,也實在是沒大沒小了,咱娘一個人把他們給哥五個拉扯大咱娘容易嗎?”

蘇巧紅大驚,這這這,這怎麼又和那句口頭禪拉扯上了??她不就是要一罐子麥乳精嗎?

陳秀雲撇嘴笑了笑:“童韻隻舍得留了一罐子給她自己,另一罐子巴巴地送來孝順咱娘了。你這是要讓牙狗從咱娘嘴裏搶食兒啊?”

蘇巧紅大大驚:“給咱娘了?”

顧老太太歎了口氣:“童韻,那是個孝順孩子啊!”

童韻是個孝順孩子,那意思是她不孝順了?

蘇巧紅臉都白了,她傻傻地看著自家婆婆,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怎麼那罐子,就給婆婆了呢?什麼時候給的……她,她都不知道啊!!

顧建黨沉著臉,一把拉起了蘇巧紅:“長這麼大了,你懂點事吧?牙狗那小子吃啥不行?你非盯著咱娘嘴裏的那口吃的?咱娘一個人拉拔大我們哥五個容易嗎她……”

經典口頭禪上來,顧建黨氣得拉扯著自家媳婦出去了,連飯都沒吃。

陳秀雲抿了抿嘴兒,憋住笑,湊過去問顧老太:“娘,要不要我過去瞧瞧?”

顧老太太擺手:“算了,讓他們兩口子鬧騰去吧。”

這一大家子都挺好的,就是巧紅,老算計著自己家那點子事。

顧老太太有自己的脾氣,她房裏那罐子麥乳精,其實給小孫子也不是不行,可蘇巧紅變著法子給她要,她還偏偏就不給了。

還是先緊著自己的嘴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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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巧紅鬧著要麥乳精的事,自然沒人說到童韻麵前,用顧老太太的話;“童韻正做月子呢,你們別讓她多心生閑氣,月子做不好那是一輩子的事。”

老太太都發話了,誰還敢說什麼。

而童韻這幾天,隔三差五喝一碗麥乳精,甜絲絲香噴噴的喝了都是奶味兒,真是好喝。晚上再來一碗紅糖水雞蛋,雞蛋裏泡點油炸撒子,在這物資匱乏的年月,幾乎是奢侈的享受。

她父母以前都是醫院工作,她也偶爾接觸過一些,知道這要想奶水足,除了營養得夠,還是得多喝水,於是每天早上都讓顧建國把屋裏的鐵皮暖瓶裝得滿滿的。她每天多喝水,奶水足,把個軟糯小丫頭喂得飽飽的,吃完了打兩個大飽嗝,閉著眼兒呼呼地睡去,睡得可香甜了。

一時望著那噴了紅雙喜的鐵皮暖瓶,不免想起,那鐵皮暖瓶還是結婚那會子置辦的,一直沒舍得用,如今才算派上用場,保暖效果好得很。

其實這年月結個婚,都得要求三十六條腿兒,衣櫥櫃子桌子,再來四把椅子一張床,一共三十六條腿兒。可她沒那麼多要求,自己是個下鄉知青,成分不好,顧家有那麼多兒子,不願意讓顧老太太花費太多,於是就隻讓顧家新盤了炕,再買個搪瓷洗臉盆,痰盂,外加個鐵皮熱水瓶,這就足足可以了。

顧老太太一直覺得虧待她,還說過去這陣子風頭,給她置辦好的。

其實她真沒覺得自己被虧待了,上麵是個好婆婆知書達理對自己也好,下麵幾個哥哥並嫂子都是敞亮人兒,待自己也沒的說,至於自己男人,那可是把自己放在手心裏疼著。

有時候她看著顧建國那魁梧的個頭,抱著個軟趴趴小丫頭一臉溫柔嗬護的樣子,就覺得這輩子她真是滿足,再沒什麼奢求了。

當然她也時不時惦記起父母和弟弟,想著他們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如果也能在眼跟前,那該多好啊。

童韻的父親童興華三十年代初畢業於燕京大學,之後立誌學醫拯救尚在苦難中的中國人民,深造多年,在新中國成立後為首都最知名三甲醫院專家。前兩年認為思想有問題,要深入學習檢討,不過還是正常在醫院上班。誰知前幾個月,不知道怎麼又開始調查了,至今也沒個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