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說得不對了!”蘇老太太拉下了臉:“家裏有壯勞力得幹活,有小娃兒得長身體,哪有咱們吃的東西啊?”
“沒辦法,我家兒子孝順,媳婦也體貼,他們都說我應該吃好的,家裏好東西都留給我吃。可能各家情況不同吧,兒子和兒子不一樣的。”顧老太太滿臉欣慰地這麼感慨。
聽了這話,蘇老太太一下子氣得胸口突突的。
這是啥意思,當她傻啊?她是個睜眼瞎可不是個傻子,不就是說她顧老太的兒孫孝順把好吃的都給顧老太,自己的兒孫不孝順所以自己輪不上吃嗎?!
“我家兒子孝順,媳婦也孝順,大孫子更孝順!”她不甘示弱。
“對,你家兒子孝順,媳婦孝順,大孫子也孝順。這不,養出來的女兒,嫁來我家,更孝順!”顧老太太笑嗬嗬地這麼說。
蘇老太太聽得更氣了,眼前發黑,隻恨不得撲過去咬顧老太一口。
不過多年的耍潑鬥爭經驗告訴她,這事不能這麼來——畢竟在人家地盤上嘛。
“我女兒是好,那當然是好!我蘇家出來的女兒,哪能不好,這不,才進門幾年,先抱了一個大胖小子,再抱一個大胖小子,這是給你老顧家傳宗接代開枝散葉!”
自打這蘇巧紅嫁出去一口氣兩個大胖兒子後,她在她們紅旗公社走起路來腰板更直了,傳出去的話都是,我家裏還有個小女兒,那也是一撇腿就生大胖小子的命,可得掙個大聘禮!
“是,兩個小子呢!”顧老太太心裏卻冷笑一聲,兩個臭小子啊!
“對,兩個小子呢!”蘇老太太瞪大眼,再次強調,那不是兩個丫頭片子,那可是兩個小子!
“嗯……”顧老太太已經失去和蘇老太太說話的興致了,這也太沒勁了,有什麼事兒你就挑明了說,跟我繞什麼圈子,當下也就隨意敷衍著。
蘇老太太見她竟然不當回事,忍不住再次說道;“俗話說的話,傳宗接代,開枝散葉,當了人家兒媳婦,就得是生兒子,不生兒子是不行的。咱們這些當婆婆的,也得盯著點,讓底下媳婦生兒子。如果媳婦不生兒子,咱們可就對不起列祖列宗,以後死了,都沒臉往祖墳裏埋,知道不?祖墳都不好意思進!要不然你想怎麼著,等進了祖墳,見了上麵的老祖宗,說我沒能給老顧家生幾個大胖小子,咱老顧家斷子絕孫了,你說你能有臉不?要生就得生小子,那才是添丁進口的事,你說萬一生個閨女,那叫生孩子嗎?那不是給咱家生的,那是給給人家生的!”
蘇老太太在這邊滔滔不絕唾沫橫飛,顧老太太意興闌珊眼瞅屋頂。
蘇老太太見顧老太太根本沒當回事,忍不住再次開口:“你啊,別看是個小學老師,但論起裏麵的理兒來,未必有我門清,你啊就是識字識得迂腐了,而我,我娘家從好幾輩前就住在咱紅旗公社,我是眼瞅著——”
蘇老太太還要繼續開始她的唾沫橫飛,而就在這個時候,顧老太太卻忽然伸出手,啪的一下子,打在了蘇老太太大腿上。
“哎呦喂,這大冬天,竟然有個蚊子在這裏叫喚,我打,我打死你!”
她生下來也有幾天了,從開始的視力模糊,到現在已經能看清楚屋子裏的一切了。
這是一間廂房,從光線來判斷應該是西屋,屋裏陳設很簡單,一張大炕占據了半個屋子,炕頭是一溜兒的短腳炕櫃,其中一個櫃門開著,裏麵是整齊碼放的尿墊子。靠著炕的地方是一個有些年頭的五鬥櫥,五鬥櫥旁邊有一把舊椅子,除此再沒有其他了。
牆是泥牆,很有年代感的樣子,牆上除了糊一些舊報紙外,還有一張開國元首的畫像。
回想起這幾天聽到的生身父母的話,她隱約感覺到,這應該是新社會成立後的事情,可能是六七十年代,那時候物資嚴重匱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