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段(1 / 2)

對即將到來的未卜的夜。

碎步上前,竟也沒一點響動,黑衣人轉眼就將一群人包圍在中央。鶴一行已然收了笑容,恢複千年寒冰的麵目,他在怒,怒無名竟握劍而站,卻不知踱回他身邊。

“無名!你還呆站著幹什麼,陪他們死有什麼意思?”鶴一行言辭鑿鑿,手中短劍一揮,仿佛判官筆,筆畫之間論定他人性命,“過來!”

無名隻是望著他,如看陌生人。那眼神漠然的叫鶴一行心頭一慌:“快回來!”伸出手去,得天獨厚,恃寵而驕,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鶴公子頭一次慌了神,他忽然有種即將失去的緊張。

無名仍是望著他,足踏磐石,紋絲不動。

鶴一行被看的更慌,一咬牙,手中短劍橫握:“回來!我最後說一次,否則,掣心劍一出,刀劍無眼,你必死無疑!”

無名仍未搭腔。倒是雪沉忽然睜開一雙杏眼,水眸盈盈,盯緊了那鶴一行手中之物:“真的,真的是掣心劍!我跟主上所提過的掣心劍!!”

她急急忙忙就去扯墨硯子的衣袖,喜極而泣,後者和顏悅色的由著她拽:“是,我也認出來了。”

“真的,真的是......”冷傲雪沉,今時今日竟哭的像個受盡委屈終於看見了爹娘的小孩子,不顧一切啜泣起來,誰勸也不靈。無名看了都心酸,她猜那劍是知痕平恩所有。隻是,一把劍而已,怎的就令人歡喜癲狂,迷失本性?

雪沉果然失了本性,居然哀哀切切,手腳並用,匍匐攀爬,過了坍塌的籬笆,到了鶴公子腳邊:“求你,求求你,讓我再看看那把劍,我已經二十年沒見過它了。那夜,知痕用它,以一敵十,負傷逃脫,鮮血沾染的除了離魂扇,就是這把掣心劍.....我原以為再見不能,誰料,今天公子竟帶了來.....”

鶴公子厭惡的退後幾大步,遠遠的躲開雪沉沾著泥土的柔荑,在他看來,那聲聲喊著知痕的女子,好像三頭六臂的怪物一般,直恨不得踩上兩腳泄憤。斜眼一瞥雪沉身後呆立的四美人,思及她們賣笑的身份,鶴一行便收了踩踏雪沉的念頭——這個女子肮髒的不配!

然而,雪沉仍鍥而不舍的朝他爬去,淚眼婆娑,打濕塵土,說不出的淒美:“公子,求你,你讓我幹什麼都好,求你......讓我再看看那把劍......它是我的本命。”

鶴一行原本還想躲,在聽見她說‘幹什麼都好’的時候忽然更改主意,俯首問道:“讓你帶我去找卻邪之人也好嗎?”

雪沉完全脫了理智,忙不迭的點頭答應。鶴一行見狀,心情頓好,瞥一眼雪沉身後一幹人等麵如土色,更覺喜悅,心裏盤算著戲弄一下也無妨,反正亮一眼就收回,料她天大的本事能奈我何。於是蹲了身子,把寶劍湊近雪沉的臉:“好,給你看個夠!”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鶴一行的手剛剛低下的同時,雪沉忽然雙掌一撐,平地躍起,整個人仿佛一張鋪開的漁網,朝鶴公子直撲過去。後者急忙閃躲,指甲嵌入劍身某處,猛然一推,短劍立即化一道白影閃電,剛好刺進雪沉胸口,除了劍柄,餘下都齊齊沒入,血流如注,觸目驚心。四美人齊聲驚呼,亂了方寸。雪沉沒立時倒地,反而狂笑,嘲諷鶴一行惡人白瞎了好劍。說著,手自胸口挖出劍身,竭力一拍,頓時劍聲嗡鳴,風聲簌簌,隨心而裂,化做無數鋒芒割人頭顱。銀光落處,正是鶴一行身後。劍花婉轉,所到極處,紅黑陸離,赤霧茫茫,血雨腥風,人頭如葉,凋落紛紛,人身仍屹立,隻是已殘缺。

鶴一行忽覺頸上一涼,原來最後一柄鋒利還握在雪沉之手!

“主人!”梅淩一聲驚呼中,那抹嬌柔頹然倒地,再無氣力,更沒聲息,她的胸口早無血可流。

鶴一行狠狠奪過雪沉手中利刃,又不放心,便將她一腳踢遠,劍指旁人:“卑鄙至極,無恥至極,居然用哀兵之計,說!卻邪在哪?!不說的話,明年今日就是爾等的祭日!!”

無名麵無表情的看著窮凶極惡的公子,心頭五味陳雜。想當初,自己也曾因離魂扇猜到周佩瑤與卻邪關係,不惜欺瞞利用,卑鄙陰損絲毫不亞於今日害人性命的公子,昔日安排一切的老夫人。

自懷中取出離魂扇,依稀又見周佩瑤臨終唇邊笑意,無名暗暗苦笑,她,還有,過去替老夫人處理過的幾十條花一樣的性命,都是自己親自斷送。

都說人非草木,能移山填海,改天換地。可人比草木又強到哪裏去,同樣經不起天意捉弄,命裏陰晴。說不準,災禍麵前,還不及草木忍耐之強。可人偏要不信,偏要說後羿射日,女媧補天,都是人能勝天的典範。

血雨腥風中,無名竟盯著地上的野草發呆,冥思千裏遠行。她在想,若是草木能開口,它們會不會根本不屑和自不量力的人相提並論?它們會不會替自相殘殺的人羞恥?它們會不會反過來教導諸人別再以神自居?甚至,它們會不會因為懶得與人說話而寧願繼續閉口?!

人活在世,莫非注定鰥寡孤獨?縱使是帝王將相,一樣不能幸免。

人死之後,無人複返,莫非另有極樂,可以不再淒涼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