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打腫臉充胖子(1 / 2)

白慧梅隻睜一隻眼,把冷蘇黎的費心吃力看進眼裏便罷了,另一隻是非眼從不睜開,這才能嫁給他。他對白慧梅甚愛必大費,方才聽出她對子君一鈸弦外音,便拿錢財來與子君交換,他道:“我記得你們說花光了旅費,我有意成人之美。慧梅,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們把昨天收的禮錢贈給他們,免去他們的財政危機,也算是老同學一場的情誼。”玫瑰聽這話,看一眼子君,那眼中飽含得便宜後的得意。冷蘇黎打他自己的算盤,欠人情有主動與甘願,為了女人欠人情,等著日後那女人來還,掛住了,就丟不掉。女人不喜歡直截了當,就像為了避免脫褲子放屁,她們發明了裙子。慧梅不含糊道:“不如把門外那輛車也給了他們,不就更免去了他們的交通危機。”她落井下石,聽不出是氣話還是有意成全。冷蘇黎財大氣粗,氣話也要當真,一口答應:“就這麼辦!行路不讀書是郵差,讀書不行路是呆子。我要是能抽出半暇時光,哪怕有你們一半閑情,一定隨你們一並去了。其實,我羨慕你們羨慕得緊!”子君聽不出他是在自誇還是在諷刺,尷尬笑笑。玫瑰不勞而獲一大筆財產,一口飯菜卡在喉嚨裏,蹲到桌子底去下伸長脖子直咳,遭到阿旦一瞥意味深長的冷眼。

說話間,那司機拿著電話來給冷蘇黎聽,說是災區打來的。冷蘇黎接完電話,對子君大剌剌道:“下午去一趟災區,要不要一起去多難興邦?”子君知道他這是要往災區販鹽,無意趟這趟渾水,正支吾為難,他也響了電話。是林娃兒從災區打來的,說羌寨救援隊再去災區援建,正好趕上災區防瘟捕殺流浪狗,那個受黑狗指引救出的老頭,竟然否認黑狗是他所養,把黑狗交給打狗隊打死了。子君掛掉電話,心中無限感慨,冷蘇黎仍舊在問要不要與他一起去災區“多難興邦”,子君一撇嘴――見的人多了,越來越喜歡狗。

蘭子君與玫瑰在成都呆到六月初,天府六月的氣候濕熱如屜,新綠已經一大片一大片的了,坐著不動仍舊汗流如滲,渾身癢癢的像生了蠕蟲。冷家人摳搜,賓館裏大熱天不開空調,隻能搖蒲扇幹著急。日子一天天過去,二人便商議進藏,走之前先去向冷蘇黎夫婦辭行。因為之前許下過的,冷蘇黎見二人來,以為是催他兌現承諾來了,果然贈給玫瑰一筆款子。玫瑰學會中國式的客套,與玫瑰推脫,終究沒拗得過冷蘇黎死要麵子活受罪的一張臉。他追悔拍腦袋不冷靜莫急,破財也要破的風流倜儻,順帶大發一場關於社會道德誠信缺失的演講,臨末了蠍子甩尾向白慧梅蜇了一針,道:“你說是不是?”白慧梅錯誤接受了他出手闊綽瀟灑的訊息,以為在催促她,轉身進臥室找出停在院子外那輛車的鑰匙,白了冷蘇黎一眼,僵硬的扔在桌上,雙手抱在胸前,看也不看眾人一眼道:“蘇黎都這樣說了,我自然不會食言,門外那輛車你們拿去開,算作我給二位旅行的禮物。”子君見白慧梅臉有異色,連忙補救道:“無功不受祿,我們走投無路給你們添不少麻煩,不如這樣,這錢這車隻當是借,旅行結束,我托人連車帶錢如數奉還。”白慧梅仍舊眺望遠方,擺擺手一擰鼻子,似腹痛又似厭惡道:“不用,不用。”冷蘇黎也連忙幫腔道:“慧梅說的對。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錢盡管花,車盡管開。”二人對視一眼,隻恨不能馬上離開,真若那樣,倒好像二人是空手套白狼的房地產商人。二人像被困在沙灘上亟待泊航的漂流瓶,大浪打過來要往島上漂一段才能被餘浪拽進海裏。二人隻得硬著頭皮留在冷家,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冷氏夫婦聊不知所雲的話,眼見得到了傍晚,決不能教冷氏夫婦再含淚留人吃飯,二人亦不願無辜延長這尷尬而折磨的時間,終於依依不舍的起身告別。冷氏夫婦隻送出廳門,鐵門“咣當”一聲便將他們隔絕開,玫瑰小聲催促子君快些走出院門,二人隻憋著不笑出聲,隻希望快些脫身,又生怕他們臨時改變了主意,一麵走一麵聽屋裏人相互埋怨對方打腫臉充胖子。

這是一個刻薄的年代,要想一個人對你刻骨銘心、念念不忘,唯一的方法是向他借錢,這種方式比由愛轉恨的情人彼此懷恨還要銘記得深刻。

二人開車繞出青城山,蘭子君頭抵在車窗上閱覽窗外,眼前不時莫名浮現白慧梅當年皓齒明眸的笑。初見時,花好月圓;再見時,花月非昨。夏初的月亮像個含羞的雛兒,輕描淡寫的掛在天上,倒不像是夏天該有的濃烈。槐樹下小胡同細長而深遠,樹的小黑指頭指著大滿天星辰,有幾個男人坐在路邊上就著雜貨鋪子的光聊天,一個大嫂胡亂挽了個髻,花綢褲子白胖小腿,拿隻鋁盆嘩一聲把水潑在路崖前一截,月光下水銀瀉地像墨一樣流得哪兒都是,暈染出黑白山水。魚的記憶力很短,隻有三秒鍾。旖旎璨爛的場景在子君眼前一晃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