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非洲距歐亞大陸又很遙遠,遠到無法接受數千年中歐亞大陸各地區一直在相互交流、使彼此得益的長長的一係列發明。

最後,非洲很容易遭受外界的進攻,因為發展停滯便意味著軟弱,而無論何地,軟弱將招致侵略。前麵我們已敘述過柏柏爾人入侵蘇丹和葡萄牙人進攻東南非所造成的災難性的結果。它們具有重大的意義,如果考慮到這一事實;對比之下,西歐在1500年上升到世界領先地位之前的關鍵性的五個世紀中,沒有遭到任何侵略。這種易受攻擊的因素,後來以痛苦的奴隸貿易這一極為致命的形式表現出來;奴隸貿易不僅減少了廣大地區的人口,而且導致了經濟和政治混亂。

這些不同的因素可以說明,為什麼非洲的發展遠遠落後於歐亞大陸各社會所達到的水平。土地集體所有製的繼續,城市中心未能控製非洲任何地區的經濟,反映出這種遲滯狀態。另一方麵,這種遲滯狀態又轉過來維護了誘人的平等主義和緩慢的生活步調;而這後兩者在仍很有效地保持親屬關係和土地公有製的地區是很普遍的(見第三章第四節)。英國的非洲問題專家巴西爾戴維森曾推斷:“……非洲和歐洲之間的比較可能對非洲有利。……就這種比較所能有的任何價值而言,歐洲中世紀的日常生活,對一般人及其妻子來說,可能更加危險,更讓人討厭。”

這一明確的判斷無疑是有道理的。但從世界曆史的觀點看,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非洲社會引人注目的特征之所以能幸存下來,就因為它缺乏歐亞大陸各社會的推動力和不斷的發展。隻要非洲人與外界比較隔絕,他們就能維持和享有一種在歐亞大陸諸文明中早已消失的生活方式。但是,當西方的擴張主義抵達非洲沿岸時,非洲人不得不付出沉重的代價。因為地區越不發達,越容易遭受侵略,結果遭到的破壞也越大。班圖農民犧牲“不發達”的狩獵民族的利益,向全非洲擴張,這是事實在近代,工業化的西方的代表犧牲“不發達”的農民的利益,尤其是犧牲那些仍停留在新石器階段的人們的利益,間向全球,這也是事實。

最後,應該指出,盡管非洲人沒有趕上歐亞人,但卻超過了更與世隔絕的美洲印第安人和澳大利亞士著居民。這在很大程度上說明了歐洲人進入非洲內地比進入美洲和澳大利亞晚得多的原因。如第一節所述,這裏也包括地理因素,但更主要的是非洲人,尤其是那些同歐洲人做買賣的非洲人所達到的較高的發展水平。這些人自然是最先進的,因為這也意味著他們是最具有生產能力的,因此,他們為有利可圖的貿易提供了最好的機會。

隨著歐洲人的到來而發展起來的商業,僅在規模方麵使這些先進的非洲人感到新奇。商業活動本身並不是什麼陌生的東西,因為長期以來,他們一直同遙遠的摩洛哥和埃及地區保持著貿易關係。因此,非洲人對葡萄牙人的反應完全不同於這時的美洲印第安人對西班牙人的態度。確實,森林裏的居民由於同阿拉伯人沒有直接的接觸,對歐洲人的白皮膚、對他們的火器所產生的巨大聲響、對這些新來者從海上而來沿海居民對此十分崇敬感到非常驚奇。但事實仍然是,葡萄牙人的到來並沒有在非洲引起象西班牙人在美洲所引起的混亂和分裂。因此,非洲人按他們自己提出的條件同歐洲人進行貿易。幾個世紀以來,沿海地區的酋長不準歐洲人進入內地,因為他們想繼續保持他們作為歐洲買主和內地生產者之間的經紀人的有利地位。1793年,一位英國官員寫道,非洲之所以仍是一塊未知的大陸,“是由於沿海居民在允許白人旅行他們的國家方麵所存在的猜忌,而不是由於伴隨進入非洲而來的危險或困難。”他把這種猜忌歸因於經紀人的害怕“害怕同歐洲貿易的利益被減少,害怕同歐洲的貿易從他們一邊轉移到鄰居那裏,害怕內地王國”因得到歐洲武器而成為危險的競爭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