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已經把蘇弈的眼淚吹幹了,蘇弈趴在蘇難寬闊的背上,任憑蘇難如何嘮叨,她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個字。
蘇弈的冷靜和她在山上的情緒失控截然相反,蘇難摸不透她的心思,除了不停地自說自話,也拿她沒有辦法。
他依舊想不明白。
不就是隻狗嗎?
蘇難走了多久,蘇弈便沉默了多久,他們好不容易來到山坡底下,蘇弈一落地,便打開手機的手電筒,朝各個方向照去。
山坡底下果然有一條小溪,小溪水勢不弱,潺潺的水流聲聽在蘇弈耳裏,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蘇難俯身在溪邊仔細查看,最後揉著鼻子回到蘇弈身邊,不敢看她,“沒有它的蹤跡,氣味也聞不到,估計被水衝走了。”
蘇弈瘸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聽了蘇難的話,半天沒吭聲。
白貓從蘇弈的衣領裏鑽出來,爬上她的肩膀,輕輕地喵了一聲。蘇弈摸摸它的腦袋,眼睛瞪得大大的,卻再沒有淚落下來。
蘇難印象中的蘇弈是個害怕了會哭,開心了會笑,生氣了會躲的人,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副模樣。
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壓抑著的傷心。
蘇難伸出手,想把蘇弈臉上沾到的血跡擦掉,蘇弈瞥了他一眼,靜靜地扭過頭。
寂靜的深夜,空曠的溪邊,蘇難的手指落了空,他有些悻悻地縮回手。
蘇弈的手機在這時忽然響起,她接起電話,用沙啞的聲音冷靜說道:“宮遠,你們來了嗎?”
蘇難立即湊近手機偷聽。
宮遠說道:“我們已經上山了,你在哪?”
蘇弈答道:“我在溪邊,你們沿著溪水往上應該能找到我。”
電話掛斷後,蘇弈捏著手機依舊坐著,沒有吭聲。
蘇難站在蘇弈身邊,踟躕了會兒,明知故問道:“宮遠要來了嗎?”
蘇弈盯著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溪麵,沒有回答。
蘇難揉揉鼻子,又問道:“你肚子餓嗎?”
蘇弈還是沒說話。
蘇難生氣道:“蘇弈!你到底想怎麼樣?”
蘇弈眼裏波瀾不驚,死水一般。
蘇難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氣,也不再搭理蘇弈,自己走到溪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深冬的山澗不論早晚都泛著一股寒氣,今夜月色皎潔,寒霜似的月光鋪灑在水麵上,就連溪邊坐著的蘇難,都籠上了冰涼涼的氣息,叫人生寒。
蘇弈看向背對自己而坐的蘇難,心裏苦得像吞了一把蓮心。
兩個人就這樣靜靜地坐了許久,小溪下遊漸漸傳來人聲,蘇弈朝那處望去,再回頭,卻發現對麵的蘇難正緊緊盯著自己。
月光下,蘇難的眼黑澈明亮,就像第一次在派出所裏見到的那樣,執著堅定,不屈不撓,他盯著蘇弈看了半晌,像是做了重大犧牲般,悶悶開口道:“蘇弈,我賠你一條狗。”
蘇弈從休息的石頭上站起來,一瘸一拐地往溪水下遊走去。
蘇難也從石頭上蹦起來,幾步追上蘇弈,拉住她的手生氣道:“我陪你一條狗還不夠嗎?比它聰明的!血統更好的!”
蘇弈用力甩開蘇難的手,氣到渾身發抖,想揪住蘇難的耳朵將他罵個狗血淋頭,臉皮紅脹半天,卻偏偏隻能說出一個字,“滾!”
蘇難擋住蘇弈的去路,生氣道:“為什麼?”
蘇弈怒極反笑,整張臉都氣到扭曲,她指著蘇難的鼻子,罵道:“自從你出現,我的人生簡直被你攪得一團亂!有家歸不得,四處逃命!先是差點被你從樓上扔出去摔死,剛才又差點被狼咬死!現在連我的狗都死不見屍,你要賠我?哈!你拿什麼賠我?你能把我的安穩人生還給我嗎?你能嗎?”
她停下罵人,深呼吸後,忽然冷靜下來,“你當然能還給我。”
蘇難被她臉上的表情變化怔住,愣愣地沒有反應。
蘇弈繼續說道:“隻要你離我遠遠的,讓這一切回到起點,我就還是我,與你沒有一點關係的我。”
“不可能的。”蘇難嘟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怎麼可能回到最初。”
“不可能也要讓它變成可能!”蘇弈又發火道:“蘇難,你是從天上來的天兵天將,而我隻是一個普通平凡的市井小民,不管你是要統領地球還是返回你的天庭,天將降大任於你,不是我!我這輩子最宏偉的誌向就是大學保研然後找到一個不錯的工作!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人生目標,我現在隻想平平安安地安度晚年!”
“安度晚年……”蘇難皺眉道:“你不是才29歲嗎?”
蘇弈怒吼道:“閉嘴!”
蘇難哪裏會乖乖閉嘴,他說道:“而且我也不是從天庭來的天兵天將,我是從……”
“我不聽!”蘇弈捂住耳朵,尖叫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冤有頭債有主!任何事都別再來找我了!”
蘇難無奈地看著蘇弈,歎氣道:“蘇弈,你是我來到這裏後睜眼見到的第一個人,就算你是單一物種,還是單一物種裏能力最弱的雌性生物,我也想把你當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