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狼,隻等它撲過來便與它抗爭到底。

老狼到底還是沒有朝蘇弈撲過去,它費勁地抖了抖身上的雜毛,然後蹲坐在地,前撐著的兩條腿最先產生變化,然後是頭部,最後是軀幹,及至兩條後腿,它變化的速度很慢,蘇弈甚至能看清它前腿上那些灰毛從密集到稀疏,再到消退無蹤,最後露出人類蒼老鬆弛的皮膚以及五指。

幾分鍾後,坐在蘇弈對麵的已經不再是一頭老狼,而是一個活生生的老男人。

“……這就是你的人類形態嗎?”蘇弈問道。

老人的頭發短而灰白,臉上布滿深色的老人斑,他的表情很僵硬,眼珠子卻很是靈活,唯一能把他與剛才的老狼聯係起來的,隻有他那同樣是個缺口的一邊耳朵。

“蘇難……”老人喃喃開口,“這真的是他在地球上的名字嗎?”

蘇弈點頭道:“是他的名字。”

老人抬眼看向蘇弈,像是在審視一口棺材的價值,良久之後,他惡狠狠地笑道:“他在哪?”

蘇難就像是一張王牌,蘇弈知道她暫時不能暴露出王牌離家出走的事實,便扯謊道:“他懶得來和你說話,我也隻能接下這個任務了。”

老人並沒有懷疑蘇弈的話,“不管過去多少年,他依然這麼目中無人,以為單憑一己之力就能力挽狂瀾,簡直幼稚得要命。”

蘇弈打從心底裏認同老人對蘇難的評價,但到底心裏是向著蘇難的,便反駁道:“就算他目中無人,可他也不曾真正害過誰。”

老人似是聽到了極大的笑話,仰起腦袋爆發出嘎嘎嘎的狂笑聲。

蘇弈皺眉。

“沒有傷害過誰?”老人猛然低下頭,指著自己隻剩下一小團殘肉的耳朵,怒罵道:“你以為我這邊耳朵是被誰生生扯掉的?”

蘇弈是親眼見過蘇難對敵人下狠手的,不管是先前的鬣狗還是後來的那幾頭土耳其坎高,他從來都沒有手下留情過。

“那又如何,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難不成你還要蘇難對你們這些新王的走狗寬宏大量?”蘇弈雖然不擅長和人推心置腹做朋友,但是真要冷嘲熱諷起來,蘇難也會被她氣得跳腳,“你不是在地球呆了十多年嗎?也就是說你的耳朵是十幾年前就被蘇難扯掉的了。以你的年紀,被一個當時還隻是孩子的蘇難傷成這樣,也難怪你要記恨至今了。隻可惜,蘇難對你,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啊。”

老人的眼神果然又陰沉上數分,蘇弈卻渾然無謂地繼續問道:“十幾年前,工廠的女宿舍大火,是你們一手導致的吧?”

“那個老太婆能救你,這些還用得著來問我嗎?”老人沒好氣地瞪向蘇弈。

蘇弈不以為然道:“我們是法治社會,就算要定罪,也得先讓你認罪才行。”

老人冷笑道:“你想知道些什麼?”

蘇弈直接切入正題道:“那條蛇是怎麼回事?”

老人咧嘴怪笑道:“那不過是我們的王送給你們的一樣見麵禮而已。”

“見麵禮都送了,意思是他馬上就要來和我們見麵了嗎?”蘇弈皺眉道:“他難道沒考慮過,我們有可能並不歡迎他來做客嗎?”

老人怪笑道:“如果我們的王禦駕親征,到時隻怕就是你們人類的末日了。”

蘇弈嗤之以鼻,“魂斷異鄉的話,這裏隻怕沒人會給他收屍。”

老人怒極反笑,“你不過是個低等的……”

蘇弈搶了他的話,冷笑道:“單一物種嗎?不好意思,就算是單一物種,我也是符合你們星球最高血統生物審美的第一美貌啊。”

老人被堵得啞口無言,半晌後氣道:“你知道的事倒是不少。”

蘇弈問道:“上回來襲擊我的那家夥在哪裏?我們本來是去工廠找他的。”

“他自有他的使命。”老人陰惻惻地笑道:“隻要他還在外麵自由一天,你就休想過一天安穩日子。”

蘇弈學著他的模樣狡黠笑道:“隻要蘇難還在一天,你們也休想過一天安穩日子。”

她的話戳到老人的痛處,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蘇難已經輸了,他會被流放到這裏就證明了他的失敗。”

蘇弈皺眉道:“可是我覺得,你們把原本已經失敗的他流放到這裏,恰恰給了他東山再起的機會,到底是他太走運,還是你們太愚蠢?”

“你懂什麼?”老人氣道:“我們早就部署好了,在我們的故土,他雖然失敗,但是舊眾甚多,要暗殺他根本不可能,唯一能偷襲他的機會隻有在這兒!在他來到這裏的前一刻,我們已經將他的接應者殺死了,如果計劃順利,他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

蘇弈心內大驚,她遇見蘇難那一晚出的車禍裏,死去的那位老人竟然不是事故而死,而是被逼到路中央這才被撞,難怪後來宮遠進到老人家中,會覺得那兒似是被人翻檢過。

這樣一想,蘇弈忽然想起,那位老人臨死前要蘇弈照顧蘇難,或許不僅僅是字麵上的照顧意思,而是希望能有人出麵幹預,給初來地球什麼都不能適應的蘇難一個喘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