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萬分地捂住自己的臉。
為人夫,為人父。
沒有人告訴過他,擔任起這兩個身份的同時,幸福與苦難便已經相依相隨地共同來到他身邊。
蘇難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蹲了多久,他隻知道,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天空中恰好飄下一片薄薄的枯葉,枯葉落在他的眼皮之上,蘇難眨眨眼,透過已經沒了葉肉的葉子,透過那些縱橫的葉脈,看到了破碎卻完整的夜空。
缺失了的未必就不能完整,完整著的事物,下一秒也可能立即碎裂。
比起執著於不堪,不如坦蕩應對缺失。
蘇難揉揉疲憊不堪的臉,挺直腰背重新站起身。
月色籠罩下的樹林靜謐幽深得就像一潭死水,偶爾從林間深處傳來一兩聲拖長調的鳥叫聲,更顯出林子的廣袤與淒靜。
蘇難沒有再費勁尋找什麼,他站立在原地,雙腳與肩同寬而立,雙臂同時垂下,他閉上眼,讓自己的身體調整到最鬆弛最自然的狀態。
看上去就像一棵樹,一棵已經在這片林子裏紮根了許多年的樹。
在蘇難出生長大的星球裏,變成任意動物的現象比比皆是,但是他們從未聽說過有誰可以變成植物。
一朵花,一株草,一棵樹。
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蘇難當然也沒有變成一棵樹,他隻是靜靜地站在林間深處,生平第一次將自己的姿態放得極低,低到泥地裏,低到塵埃裏。
隻為傾聽大自然的聲音。
清新潮濕的空氣裏彌漫著草木豐盛獨有的濃厚葉香,此外,還有另外一種細膩的不同芳香——像是動物毛發在燦爛豔陽下被曬出的溫暖氣味。
蘇難猛地睜開眼。
皎潔的月光裏有微不可察的細小波動從蘇難臉頰的肌膚上輕輕撫過,像風,又像雨。
“小籠!”蘇難忽然暴喝一聲,脖子上青筋突起,帶動他因為激動的情緒,而小小抽[dòng]的下顎。
月色下的樹林看上去並未改變,但蘇難可以肯定,這已經不是他先前所處的樹林,隻不過孰真孰假,蘇難說不上來。
“小壟!”蘇難對著空蕩蕩的樹林又喊了一聲,“我知道你在這!出來!”
月色照不到的黑暗狹縫裏,一個小女孩慢慢走出陰影,她懷抱著蘇難心心念念的女兒,嬌嬌小小的個頭,簡直叫人又氣又惱。
“你怎麼找到我的?”小籠的聲音清脆悅耳,聽上去一點也不比晨間林鳥的差,“你是除我父母之外,第一個識破我的幻術的人。”
“我不知道你剛才做了什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蘇難伸出手,忍住想抽打這個小女孩的衝動,盡量友善地說道:“我隻當你過去的幾個小時是在和我玩遊戲,抓迷藏,現在,你可以把我的孩子還給我了。”
小籠對自己的處境已經有了充分的認識,十歲的自己,一旦幻術失敗,在二十幾歲的蘇難麵前,隻剩下任他宰割的命運,她依依不舍的抱著小女嬰往前走出幾步。
等她完全走出暗處,蘇難隨即注意到小籠伸出袖外的兩隻胳膊不僅紅腫僵硬,稚嫩白皙的皮膚上更是布滿可怕的擦傷。
蘇難想起小籠以一己之力接住女兒後在田地裏滾出幾米遠的煙塵,心頓時軟了,“你受傷了。”
“妹妹也受傷了。”小籠有些自責地將女嬰遞還給蘇難,“雖然我已經很小心了,可是她還是受傷了。”
蘇難被她說的揪心,連忙接過女兒仔細查看。
女嬰的額頭上果然被撞出一條血痕,血痕不淺,但也不深,除此之外,她全身上下再沒有明顯的傷痕,雖然聲音有些啞,但看得出來還是健康的。
在母親的肚子裏時就被體型是她兩倍的哥哥壓迫從而早產,剛降臨人世就被敵人以爆炸搶奪走,從百米高的天空落下來也能大難不死,經曆過這些種種後,這個女嬰收到的傷甚至還不如小籠嚴重。
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的上是又一個奇跡。
蘇難抱著自己失而複得的孩子,心神激蕩,最後卻隻是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臉貼上女兒溫熱肮髒的小臉,親昵地蹭了蹭。
“謝謝你救了她。”蘇難低聲說道:“謝謝你把她還給我。”
“……我其實不想還的。”小籠皺起她好看的鼻子,認真說道:“我想把妹妹帶走的。”
“我知道。”蘇難說道。
小籠為難地攤手,小小年紀卻把成年人的自嘲學得遊刃有餘,“技不如人,我隻能認輸。”
蘇難好奇問道:“為什麼你會及時出現在這裏?之前的時間裏,你跑到哪裏去了?”
小籠漫不經心地答道:“我之前不是說有不詳的預感嗎?我就跑出去調查情況了,結果我在山裏見到了一對奇怪的武裝勢力,他們在山中最不起眼的位置紮營,身邊還有幾個像你一樣可以變身的人,我覺得奇怪,就一路跟蹤他們,之後便看到他們偷襲你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就不聲不響德跟著你們,看什麼時候該出手就出手。”
從一個小女孩口中聽到這樣周密的計劃,蘇難盡管已經領教過她的古靈精怪,但還是難免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