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段(1 / 2)

“當的。”話還沒完,一直沉默不語的陳大人終於開了口。瀾秋抬起頭看他,兩雙眼彼此望到底。瀾秋知道,是他了!怒從心底騰上,放在桌麵下的手攥成了拳頭。這個人,這個毀了哥哥一生的人怎麼配坐在此處。他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他!

可,可他不能。他是尋花閣的小倌,是這些官僚舍了銀子點來尋樂的小倌。心裏縱有萬般的恨與怒,卻隻是在心裏流轉。臉上挽著笑,瀾秋散開了拳,親手奉了酒送到那人嘴邊。“大人如此抬舉瀾秋,瀾秋自愧不敢當。大人,請!”

伴著那一飲而盡,身處在二樓的人送了口氣。看著下麵的談笑風生,凝煙側過頭問。“你早知道是他對嗎?”

雲柳搖搖頭道:“不,我也是方才知道。瀾秋是真的長大了。”

“縱然心中淌血也不得不笑,真是難為了這些孩子。真不該接了這帖子,見了這人便心中來氣!”凝煙銀牙半咬道。打第一眼她就認出了這個負心薄情的男人。當年那落魄窮酸的模樣換成了今日富貴的姿態。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年瑞秋護著他跪在她麵前求情的模樣,那人信誓旦旦的承諾也隨著歲月成了風中過往而去的塵土。

“氣又如何,各自由命。他是瑞秋選的因,就得自己嚐這果。人心有幾個能擋住這權貴得誘惑。凝煙,我們都是過來人,莫要義氣用事。”雲柳拍了拍凝煙得肩膀,轉身對一旁伺候得容九道:“好好伺候,別鬧出事來。讓冬兒多留神,夜裏求個太平。”

容九應了聲,抬眼往樓下看去。那席間談笑得人早已不見當年的模樣,他可是花了些時間方才認出。可頂頭的兩位,卻都是一眼就識穿,想著心裏生了些怕出來。

鬧到了半夜,這席終於散了,小倌們各自扶著官老爺回房。李知事有些喝過了頭,抱著玉醒又親又鬧的,沒了官樣。另幾位揚州官吏也是如此,唯獨這陳大人還眼神清明,走路穩當。

冬兒開了房門,一前一後兩個人走進來。冬兒偷偷瞧了瀾秋的臉,好生平靜。又轉去看那位大人的,當年他伺候過瑞秋認得這人,幾年不見倒真是換了個模樣。心裏暗罵了聲,冬兒乖巧的退到外間。

床前瀾秋轉過身準備替那人更衣,卻不想那人搖搖頭退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你還記得我,別勉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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瀾秋坐在床沿,既然他都扯破了這張紙也就不需要再裝好臉色了。寒著臉冷冷的道:“陳大人,今日這演的是哪一出啊?”

同樣的盈盈秋水,可卻不是同一個人。陳誌文看著這個相似的人,想起了那個人,也是這個年齡,也是這個季節,也是同樣的地方,而今卻是大大的不同。那人對他會笑,笑彎的水眸就仿佛是秋風拂過的池水,蕩著層層漣漪。

“怎麼,大人這眼裏瞧的是誰呀?是尋花閣的頭牌瀾秋呢還是您京城裏的那位美嬌娘呢?”瀾秋厭惡那目光,明明是負心人卻偏要裝做癡情漢。

尷尬的笑了,陳誌文收回飄遠的思緒。他是沒資格來的,沒臉見這個人的。可就算很清楚這些,還是想來。咽了咽嗓子,他問:“瀾秋,他好嗎?”

“他?大人口中的他是何人呀?”瀾秋笑了,諷刺的看過去。“大人,這兒是尋花閣,揚州城裏的小倌館。”

“我知道他在這。”不意外這種態度,陳誌文很認真的看著瀾秋。“他好嗎?我想見見他。”真心的想要見他,想的心裏急。

撇開眼,瀾秋自顧著解開衣裳,拆了發髻,身子一躺扯過被褥蓋上。“瀾秋困了,大人既然不願歇息,那就恕瀾秋失禮了。”

拒絕也是應該的。陳誌文看著床榻上背對自己的身影長長一歎。“他在這,應該不會差。是我對不起他,對不起,對不起……”

那豈是一句對不起就能了的!瀾秋的手拽著被子,恨得牙癢。是他毀了瑞秋,決不原諒!

蠟燭滋滋的燃燒,屋裏的兩個人卻是各懷心思,睜著眼靜靜的任時光流逝。

“還沒睡。”後院的石桌邊雲柳正一個人獨酌,一盞微弱的燈火小小的在搖曳。他身後幾步是一個想要轉身的人。“過來坐。”

“爺。”細小的光照不清,僅僅隻滿足了那燈盞下方寸。二個杯子?!瑞秋看了看坐下。

“今夜是初一,你瞧月亮都沒神呢。”雲柳似乎微醺,一隻手撐在桌上支著頭。“夜色蒼茫心不靜啊。來,喝酒。”

瑞秋小聲謝過,雙手拿著杯子慢慢湊到嘴邊。他心不靜,睡不著。

酒一杯一杯的喝,沒人開口,直到瓶子空盡。瑞秋嘿嘿的笑了聲,上半個身子趴在石桌上,一雙眼睛落在某一間屋上。嗯,他醉了。醉了的人可以說胡話。

“我啊,是個傻子!活該被人騙,賠了夫人又折兵。活該落個空,成了現在的模樣。為啥,為啥這人許的諾就跟放屁一樣,空的!可明明是空的,我卻還信。真傻!真傻!”瑞秋哽咽了,閉上眼他好難受。

“誰一生中沒有作過傻事?做過了知道了就不會再傻了。人生還長,以後的路還要慢慢的走。”雲柳的聲音清清淡淡就好像一陣涼風,微微的吹。“瑞秋,發誓許諾不過是一時的話。紅塵多誘惑,你我皆是世中人,誰能耐的了寂寞。你心上的傷亦是他身上的,一種情兩頭思量,誰痛誰悔誰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