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剛才,我幾乎輸了,好在,那時,我想起了你,是你給了我力量。”袁熙將心妍的雙手放進自己的懷中,他的
喉嚨發幹,嘴巴泛出苦味,他的心在默默地啜泣著。
“你累了?你為什麼不說話?噢,我也好累,好想睡覺,舒舒服服無牽無掛地睡一覺。”袁熙神經質地笑了笑,這一生,似
乎一直在對抗命運,可是,最終還是不得不屈服,這是多麼巨大的無奈?“做人好累,一出生就要那麼辛苦。不過,遇上你
真的很幸運、很幸福,你是我生命唯一的最大的幸福。”
“哈?我很傻吧?”袁熙忽而高聲笑了笑,忽而又低聲地笑著,“我真傻!”此刻的他,早已忘記他與心妍之間還有一個小
孩子了,但就算記得又如何?失去了心妍,孩子對他還有什麼意義呢?而之所以熱愛著那個孩子,不過是因為他是所愛的人
生的罷了,而現在所愛的人已經死了,孩子繼續活著又如何呢?袁熙的絕望就好像當年他的父親洛河抱著他的時候的絕望一
樣徹底。
“哈哈哈哈……”袁熙鬆開心妍的雙手,仰首而望,眼神裏充滿了抑鬱和無盡的失意。他捶胸大笑,那笑聲淒厲非常,如同
杜鵑啼血,滿是辛酸、滿是哀怨。屋頂上的塵灰飄然降落在他的身體上,似乎是想埋葬他滿腔的失落。
刹那過後,笑聲中斷,如同琴弦斷去。袁熙全身經脈盡斷,而他的心——心妍給他的心也在頃刻之間碎成灰燼。他靜靜地躺
到心妍身邊,雙手緊緊地攬著她,嘴角綻露出一絲苦笑,闔上了眼皮……
死神之渴望。
風吹動沙子,發出“沙沙”響聲,遠遠看去,整個大漠就好像黃色的波濤在進行著起落有致、日複一日的移動。據說,在沙
漠中生活的人,也終會變得像沙漠一樣無情,一樣的無堅不摧。
而,楊秋和莫問在人們的心目中代表的正是這樣一種形象,非但冷漠,而且冷酷。
然而,他們真的是冷酷無情嗎?真的是任憑鬥轉星移、物換人非也可以無動於衷嗎?
“楊秋前輩,這是袁熙的兒子。”衣衫襤褸的若炎,滿身是血,臉色發白,從幹燥喉嚨裏發出沙啞的聲音。他顫巍巍地將手
中的嬰孩遞在楊秋的手中。
莫問靜靜地站在一旁。他的心在歇斯底裏地喧騰著,就好像夜裏大漠的沙塵暴,鋪天蓋地地席卷著地麵的一切。
“洛河?!”幾十年前的一個畫麵猛然地衝擊著楊秋的頭腦。那時,袁熙的父親,那個心碎的人,將一個嬰孩交到自己的手
中。
“這是袁熙的兒子。”若炎倒在地上,口裏吐著白沫,重複道。
楊秋麵色慘變,迅即大笑不已。不用問,不用去證實,他也可以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情,“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命嗎?”
莫問無語,望向蒼天。隻有蒼天才是最無情的吧,因為它永遠可以對這人世間發生的任何事情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那你呢?”楊秋看著手中的小孩,他像極了當年的袁熙。
“我?”若炎勉力地笑了,然後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多年前,洛河也是這樣死去的……楊秋覺得自己應該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死法,應該早已習慣了從別人的手中接過一個小小的
嬰兒。然而,為什麼有些東西變了,有些東西卻仍然可以這樣重複著?
“莫問,走吧!”
兩條身影逐漸消失在滾滾黃沙中。大漠的風沙在喧騰起舞,“呼呼”作響,如同一隻沉睡的巨獸。見證著命運輪回的它們是
在歡呼,還是在悲號,誰也不知道,誰也無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