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沒把此事放在心上,隻道:“你去把老倌叫醒,咱們的縫紉機被阿爺截了和,我也沒法子了。”
雪雁臉一紅,鼓起勇氣道:“那個,昨天夜裏……”
管平波笑了笑,道:“這又有什麼,老倌的屋子,他愛去哪裏便去那裏,連姐姐都不管,我更不操心了。你若能懷上,也好脫了下人身份,享幾日清福,順道惠及你母親和妹妹,有什麼不好?”
雪雁整個人僵住,良久,眼淚慢慢滑下,喉嚨卻是發不出半點聲音。她們這般出身,一輩子望到頭,最好的也不過就是給主家生個孩子,逃得這做奴婢的命運。管平波的話不稀奇,她親娘這般說,她相厚的姐妹亦這般說。可那些人都跟竇宏朗沒關係,她沒有搶那些人的老倌。她昨晚被竇宏朗求歡,不可以拒絕麼?可以的。但她私心發作,抓住機會反倒勾引人。她知道管平波不擅床笫之歡,便生出百般手段。卻沒料到,此時此刻,管平波依舊在替她打算。
管平波聽著雪雁的抽泣,心中暗暗歎口氣。她現在把雪雁打個半殘,也沒人說什麼。背主的奴才,打死一個算一個。可是呢,她覺得犯不著。不是說她有多少同情心,不過是她的路太多,沒必要跟小姑娘們擠那絕望的羊腸小道。可惜沒人懂呐!又要被人當好人,她也很為難呐!
挽好發髻,管平波站起來道:“別哭了,你哭腫了眼睛,我可就背黑鍋了。還當我打了你呢。”
雪雁哽咽道:“我以後再不幹這事了!”
“可別!”管平波忙道,“謝謝您呐!我最不耐煩同人一床睡覺,你把他往我屋裏推,真心是坑我。”
雪雁抽了抽鼻子,低聲道:“嬸嬸,你這般想,日後會吃虧的。”
管平波擺手道:“全天下人吃虧我都不會吃虧。我昨日做的那縫紉機,夜裏給阿爺和媽媽看了,阿爺說要拿去開鋪子,分我三分利,再分姐姐兩分利。”說著挑眉道,“手裏有錢,我怕哪一個!老倌就不是搶老婆私房的人。”
雪雁低聲道:“老倌若不在了呢?”
不在了姐姐早飛走了!卻不好說實話,隻道:“到時候再說!我不定能比老倌活的長,我有一日且樂一日!”
雪雁歎道:“才還明白,轉臉又孩子氣了。”
管平波生怕雪雁當真替她勾男人,忙道:“要不這樣,你管跟他睡,生了兒子算我們兩個的,如何?”
雪雁笑著搖頭:“你就是個棒槌!”
管平波故意拿話堵她:“將來你做了嬸嬸,就翻臉不認人了不成?二房的院子就這麼大,你就是做了嬸嬸,還睡那屋,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聽到此話,雪雁再無言語,摁著管平波梳頭上脂粉。管平波想著君山島已踩點完畢,今日正好在家畫出大致的地形圖,不用翻山爬樹的,穿裙子就穿裙子吧。
收拾停當,雪雁又急急去那屋裏伺候竇宏朗洗漱,順道把縫紉機的事同他說了。竇家的要緊營生是茶葉與船舶貨運,縫紉機那點子添頭也就是個順手的買賣,竇宏朗無可無不可,隻說了句賺了錢別忘了請妯娌吃酒便罷了。
豪門大戶行動就有人知道,竇宏朗昨夜歇在東廂,睡的卻是雪雁的事,練竹清早便知曉。待管平波進門時,觀其神色,依舊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嘰嘰喳喳的說昨夜在正院的故事。練奶奶聽聞竇向東截了去,頓歇了心思。又聽到竇向東願分練竹兩成利,眼睛又亮了起來。
管平波何等人物,察言觀色一流。練奶奶的猥瑣勁兒,硬生生勾起她稀薄到幾乎看不見的同情心,覺得練竹真是倍兒可憐。練奶奶無甚城府,她那表情瞞的過誰去。練竹也是一臉疲倦,管平波再是如何性子直,有什麼都想著她。親娘倒是一聽她有錢,就打著補貼娘家的主意。索性對管平波道:“既是你想出來的,又分我做什麼?我不差那點子,你自己收著吧。”
練奶奶臉色巨變。管平波終是記掛著練竹待她不薄,一口答應了。隻待這老貨滾了,再悄悄交給練竹。
練奶奶胸口起伏,當著竇宏朗的麵,不敢插言旁人家的銀錢來往,到底忍不住酸了一句:“管娘子得了那多銀子,要做什麼呢?”
管平波一個四兩撥千斤就把話推開,隻聽她道:“我不知道哩,橫豎還沒得,到時候問媽媽吧。”
練竹終於忍無可忍的道:“我也好了,不敢再勞動媽媽。老倌,你今日送媽媽家去吧。”
十月份裁縫鋪的分紅有二兩多,分給練竹的亦有二兩。因前次練竹公然說她的那一份不要,故直接送到了管平波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