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王的重罪,無論是束手就擒還是反抗最後都會被當成逆賊處死,他們的家人肯定也不敢正大光明回來收屍祭拜,這些哀紗也不知是哪位門徒的親眷悄悄掛上去的。離開了這麼些日子,那朱漆鑲嵌銅釘的大門卻已不複光鮮,燒灼的痕跡伴著那層層的通緝告示和封條,透著深沉的落寞淒惶。我一掌拍開大門,隻見院內四處空寂,所有的門房都安靜的立在陰影裏。我慢慢蹲下`身子,指尖滑過地上陳舊的褐色痕跡,正廳地板的青石似乎已經特意用水衝刷過,但石塊之間的灰泥之內還是浸透了血色,足以看出那絕殺之夜的殘酷慘烈。
我慢慢蹲下`身子,指尖滑過地上陳舊的褐色痕跡,心頭的痛楚頓時又加深了一分。家人和正氣樓都在一天之間不複存在,齊眉,你殘存的靈魂是不是正在我的身體裏怒吼?猛然起身,身形化作一道狂風徑直向碧城縣衙官府的方向飛旋而去。
夕陽最後一絲餘暉罩在縣衙紅色的外牆,此時已經臨近暮夜上燈時分,縣衙早已門庭緊閉,不見人跡。東邊側麵的牆壁上張貼著好幾張追緝我的告示,頂上高高的用頭發係著一串頭顱,那些斷頸飛灑而下的血液在牆下積了厚厚一層,將台階之下生出的淺草完全覆蓋湮沒。他們蒙了最重的謀逆之罪而死,非但身首異處不得全屍,連頭顱也得不到保全,經曆了這些日子的風雨日曬,頭顱外部的皮膚早已幹癟,幾乎分辨不出本來的模樣。然而就算如此,我還是能一眼認出齊嘉元的美髯虎目和齊老夫人的蒼蒼白發。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我慢慢伸出手,可才觸碰到頭顱,上麵變脆的皮膚卻忽然破裂,掉落出一堆大大小小的肉蛆。
“齊眉?是齊眉!他果然回來搶奪齊家親眷的頭顱!快,抓住他!”
“哈哈,明明武功已經變得稀爛,居然還敢自己一個人回到這裏來!”
四周一陣混亂,那些官兵似乎是早已經埋伏好等待我自投羅網似的,立刻就將我團團圍住。
“為什麼!為什麼!”我將那兩個頭顱取下,慢慢轉身,雙眼似乎已經看不清楚周圍的情景,隻剩下那些為了賞金和權位而漸漸變得熾熱瘋狂的目光。
“上!擒住他立刻就地正法!皇上聖喻:誰能為者,賞十萬黃金!加封萬戶侯!”不知是誰喊了這麼一句,那些人立刻蜂擁而上。
“爹!娘!”撕心裂肺的呼喊含著血腥的氣味從胸中,一切都開始混亂,豔紅的色澤在眼前蔓延,把夕陽染上了妖媚的氣氛。
變態沒有邏輯
理智回歸的時候已是暮夜,屍體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雨絲斜斜交織成淩亂淒惶,整個碧城都被籠在漆黑之中,沒有半點活氣,陣陣閃電撕裂天幕,透著猙獰的暗藍。我抱著齊家兩老的頭顱漫無目的的走著,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往哪兒去。原先的一襲青衫早已被染成魔魅般的深紅,再被雨暈染開來,片片點點灑落成一地蜿蜒,仿佛是我無法流出的血淚。
齊眉的武功已經完全與我的身體融為一體,連同他的感情,他的愛恨牽掛。那滿城血色是他的複仇,但即使是親手製造了這樣恐怖的血夜,還是不能平息他的憤怒和絕望。太多紛亂的記憶開始一絲一縷的浮現,惹得我頭痛欲裂,而齊眉的仇恨依舊在心頭燃燒,無所發泄。
恍然間一個驚雷,我驀然警醒,才發現自己竟然走到了亂葬崗上。還沒來得及看清楚麵前的情況,腳下已被浸透了雨水的深草一絆,頓時摔進了泥窪當中,兩顆腐朽的頭顱從懷中滑了出來,也不知落到了哪裏。
雨漸漸大了起來,我趴在泥窪裏像垂死的魚拚命喘著粗氣,連續幾次想要起身卻力不從心摔回水裏,亂七八糟的雜音和畫麵占據了我腦子裏所有可以思考的角落,我再也無法去回憶我自己的過去——那些屬於林靖衡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