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宮主早有明查,我最後問一次,少主被帶到哪去了?你不說,我就自己去,遲早還是要找到的!”

“哈哈哈……”隻聽白老板口中發出一長串笑聲,突然笑聲一收,白老板瞪著眼看著江南無所,一字一頓地說:“就算死,也不死在你的手上……”話音落,便一聲不再吭,隻是直直盯著江南無所。

江南無所回視著他的眼睛。也就是片刻,江南無所突然眉稍一挑,邁上一步,“不好……”卻隻見白老板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黑血不斷地從嘴裏鼻中湧出。泊泊腥臭,和地上名貴的茶葉混作一起。真不料,這白老板竟會口藏毒藥,自絕而亡。

江南無所看了他半餉,終於眉間蹙起,冷哼道:“罷了,省得汙了我的劍!” 說罷手腕一抖,墨劍“唰”地攏進袖中,隱匿了蹤影。環顧茗室一周,拾起了斜在凳旁的青繪油傘,轉而將一支梅花擱在桌上的茶杯旁。然後不再理會地上的白老板,徑直走出了門去。

一室茶香而今隻聞血腥,那隻翠羽鸚鵡撲騰了幾圈後落在了白老板的屍首前,翎羽上沾了絲絲汙血。片刻後,又“撲棱棱”地飛起,從窗口飛了出去……

茗湖茶莊外,仍是雨後倍顯明淨的碧湖青橋。

肘下夾著傘,江南無所轉回頭來。仰起臉,墨眸微睞看向天空中撲棱漸遠的一個黑點,“都說銀針白毫喜好品茶逗鳥,果然不錯。”嘴角輕輕一抬,“看來還是找到你了。”

“下一個,一品朱衣。”

第二章:一品朱衣

鄔葉城最熱鬧的地方在含苑巷。順著東邊河堤一路往下走,那沿岸數十裏的煙花地,最堂皇莫過於玉露坊。

夜初挑了華燈起,夜深仍是絡繹客。這地方,賣的是金風玉露的一相逢,買的是那勝卻人間的無數歡。紅袖的依門,翠裙的攬笑。都說玉嬋娟一支舞滿地落響,小青媚一首歌繞梁三日,蔣情兒纖手落丹青,盡惹多少名門公子追捧。這地方的歡,倒也賣得雅致。

要說玉露坊裏最有名氣的美人,自然是紅含了。

紅含善曲,琴瑟琵琶樣樣善熟。在這含苑巷,賣藝不賣身的美人也有,但是不多。在這兒守身,不亞於在官場不惹上是非,沒有點身份台子可做不到。紅含就是這麼個賣藝不賣身的主。

紅含跟那些流落花巷的姑娘不同,她是紅湘倚的女兒。

當前紅湘倚長袖善舞,一笑傾城,醉倒了這含苑巷五樓三坊的求歡客,贏得了江淮第一美人的名號,也成落了這鄔葉第一響的玉露坊。人們都知道,紅湘倚五年前便歸居深閣,不再出來拋頭露麵了,可是留給這玉露坊一個女兒,還有女兒那不輸她當年的才華和美貌。

這夜,玉露坊依舊是華燈高挑。

廳堂前的白麝香繞著一掛垂簾,簾後小案幾,桐木琴,琴前依坐著美人。小婢在旁輕輕喚道:“姑娘,姑娘?您在看什麼呢?”美人一雙素手從盛著水的玉盆中抬起,接過了小婢的手中白帛拭了拭,道:“沒什麼,開始吧。”幾聲琴音清響,在滿座歡客的觥籌交錯中,清清漸漸地流瀉而出。這依紅偎翠的樂事,配了紅含的琴,便應了風月。

側窗的雅座旁,青衣小婢給獨坐桌旁如玉的公子添上了酒,邊道:“公子可要看看我們這的花箋冊子?”那公子的視線從白紗簾那邊收回,頷首道:“不用,我隻聽曲。”說著從袖中遞過了幾兩賞銀:“你先下去吧。”挽杯淺抿一口,眼眸微微下攏,靜靜品著。好似透過一閣的鶯歌燕語,專著那絲絲嫋嫋的琴聲一般。

小廳裏像這樣獨坐的公子不多。隻聽隔了幾個桌子“哈哈哈,好!”傳來一陣起哄,看去正聚坐著一眾年輕人,身上服裝統一是白底墨畫,看著十分瀟灑,就是玩得興起貪杯行樂,卷袖子的,散衣襟的,實在沒了那份雅觀。那桌的花姑娘一邊添酒,一邊嬌笑著拍掉了一隻扣在腰上的手,佯嗔道:“喝酒就好好喝酒,你們鄔葉派弟子怎麼也這麼不規矩!”又引來那桌上一片的笑聲。

先前手腳不規矩的那個年輕人絲毫不介懷,笑道:“怎麼不規矩,我喝的這是花酒,喝花酒不就這規矩?”說著又將手摟了上去,這次那花姑娘扭捏了兩下,也就沒拒絕。周邊幾個年輕人“噓”聲四起,紛紛起哄道:“二師兄,你行啊,這一手哪裏學來的啊?”“你咋瞞著師傅偷學功夫了啊?”那二師兄半醉半醒的咧嘴一笑,表情十分受用。

另一個花姑娘絲帕捂了嘴笑了,說:“這也算功夫?那來這裏的公子各各是武藝高強,可比你們厲害。”這話一說,幾個氣血方剛的年輕人自是不服,紛紛要那姑娘喝酒陪個說法,那花姑娘嘴兒一撇,道:“我可沒瞎說,你們幾位爺也就是今晚上來來,找找樂子就去了。有些公子可不同……你看那邊那位宣公子,都連著來這坐了三天了,每回來隻是聽咱們紅含姑娘彈琴,別的姑娘看也不看一眼,這功夫,你們有不?”

幾人聞言朝那邊看去,隻見個玉麵清俊的年輕公子倚欄而坐,一壺竹葉青自斟自飲,年齡不大,氣派倒是十足。那二師兄看了幾眼,回過頭來嘴巴微微一撇,低聲笑了:“你知道什麼啊?看那樣子,毛都沒長全呢,懂什麼琴啊?怕是……那裏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