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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滿樽
作者：憨園
楔子
青鳶58年，帝國712年，開啟皇22年。
流螢大陸到這一年，已經打了整整六十年的仗了。從極北的荒之間，到極南的郢山、寶城，再到極東的海邊，極西的仰止山，焦土遍野，餓殍千裏，慘狀難以贅述。
哪怕是帝國的都城，也保證不了糧食的供應。上至七長老會，下到路邊乞丐，每日每人定量配給。更不要說是大陸上其他地方。
這一年，帝國碎葉城。
恒昌當鋪高高的櫃台後麵，隻有一個夥計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隻因為老板一句話：“隻要有錢賺一天，就要開門開一天。”恒昌居然成了碎葉到現在最後幾家開著的店鋪。
一個女人，穿著荒之間人特有的對襟長袍，滿麵風塵，紫紅的花紋模糊地看不清，蓬頭垢麵，卻有著相當美好的站姿，婷婷嫋嫋。
“去去去，粥廠每日辰、申兩時開放，要飯不要要到這裏來。”夥計眼皮也沒有抬一下，相當地不耐。
女人沒有說話，未被亂發遮住的嘴角彎起一個些許弧度。
“唉唉唉，我說你餓傻了吧……”
“誰在那裏大聲喧嘩？”裏間走出一個男子，年齡曖昧難辨：十來歲的容顏，卻有百歲老人的發色。
“我是來當東西的。”女人的聲音低沉卻不嘶啞，帶著些許誘惑的味道，“這個。”
一個靛青色頭發的小男兒，十二、三歲的樣子，緊緊抓著女子的袍子沿兒，一雙大眼睛瞪得大大的，裏麵滿是茫然。
“我知道，這個孩子大了點兒。可是他很乖，會幹事兒，就請您行行好，賞他口飯吃。”女人說得很誠懇，頭低低地，看不出任何表情。
男子看著站在地上的少年，瘦瘦小小的，頗有些心疼：“那好，這裏有十兩銀子，給你權做路費？這孩子，我就代為照顧吧。”
女子拿了碎銀子就要走，那小孩兒拉著她的袖子很不舍得樣子，女子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頭，又給他整了整衣裳，就那麼大步走了。
一邊的夥計嘀嘀咕咕：“啊，掌櫃的就是心腸好啊……前一個還在後院兒裏，後一個就又來了……”
那個女人接過錢，轉身就走了，地上隻剩下那個男孩子，一臉無辜的樣子。男子笑笑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雲天青。”男孩兒的聲音清脆，帶著些模糊的鼻音。
白發的男子抱起他，很是溫柔地道：“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那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重光。”
叫雲天青的小男孩兒不再說話，趴在重光的肩上看著門外。手裏緊緊攥著的銀子，光芒一閃而過。
門外，塵土飛揚，行人寥寥，不見來處。
Chapter 1 血色深瞳
當鋪後麵有個東西的小跨院，重光領著雲天青到了房門口。
“裏麵還有一個哥哥，恩，他可能有些脾氣不好，天青不要怕他好嗎？”重光摸了摸天青的小腦袋。
雲天青歪著頭，聲音帶著些許模糊的尾音：“好啊。”
重光摸了摸他的腦袋，自行離開了。
天青小心地推開門。
雕花木門，二尺三高，上麵雕琢著花鳥蟲魚飛禽走獸，積了層厚厚的灰。門裏麵一片的黑暗，空氣凝滯。冬日的陽光灑在青石磚的地板上，細細地顆粒在光芒中飛揚。
天青走進去。
“有，有人嗎？”
“……”
天青定了定神，仔細地看著，床那邊的陰影裏仿佛有個人，月白色的褂子微微反著光。就是那個所謂的哥哥吧。天青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裝神弄鬼。
“嗬嗬，我還以為你不在呢。”天青拍拍胸，做出一副我怕怕的樣子。
“我是不可能出這個當鋪大門的。”那人的聲音有著少年變聲期間獨特的沙啞和青澀，卻冷冰冰好像是曆經千帆後的冷漠。
“怎麼會這樣，我還以為恒昌當的老板是個好人呢。”天青一下子跳到桌子上躺好，兩隻腳翹得老高老高，還亂晃著，“不過呢，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走的，恩。”
“擋不住的自然擋不住。”
“哎我說你怎麼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天青抓抓頭，“看你年紀也不大吧，怎麼會被人困在這裏。你放心，等我逃出去的時候，我一定帶你走。”天青把手枕在腦袋後頭。
“你真的很聒噪。”那人的聲音很低，低到難以分辨，天青卻好像沒有聽到，自顧自說下去：“我說你啊不要一副老成的樣子，關在這裏要無聊死的啊。你可別小瞧我，我真的可以帶你出去的。”
“為什麼會想幫我？”
天青愣住了。
為什麼會想幫他呢？明明是第一次見到人家，聽到他講話。可是有的時候，一點想法會像星火燎原一樣，就這麼突然在腦海裏亮起來，直到覆水難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