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溯望在對方說完這一席半真半假、殺雞儆猴的話之後就陷入了沉默。

凝姬一邊懷疑他是北陵派來的細作,一邊又故意將他留在身邊,裝出親近信任的樣子。她看似隻懂得享樂,可做出的事情卻讓安歸瀾和雲溯望覺得心驚。

無論是當初為保住性命丟棄親生兒子,還是現在將叛軍中的細作剝皮,都昭示著她實際上足夠心狠。

北境叛軍看似是一群烏合之眾,然而這附近歸魔皇調遣的軍隊卻對這股叛軍久攻不下。想來這問題的答案就在凝姬本人身上。

正如安師弟之前的提醒,在對凝姬動手之前,必定要弄清楚她到底有何倚仗。

雲溯望斂去了眸光中的寒意,收下了那張帶血的狐皮……

在贈狐皮之後凝姬並未對雲溯望有什麼出格的舉動,隻是命他去做些無關緊要的雜事。

但是此前那過分血腥的警告和試探還是在凝霜宮中悄悄地流傳開來,使得這裏的氣氛愈加陰沉壓抑。

日落之後,安歸瀾陪著忙了一天的雲師兄回到了臨時住所。

今日的雲溯望似乎有很重的心事,小黑貓看著他在床榻之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覺得無比心疼。

想也知道雲師兄定是被白日裏凝姬的作為刺激到了。這事理解起來說簡單也簡單,雲溯望自小流落靈洲,曾對家人抱有期待。

可是最後麵對的卻是對他百般淩虐的異母兄長,以及放縱又殘忍的親生母親,偏偏這樣不堪的家庭狀況還被他最在意的師弟看在眼裏。

安歸瀾明白了這一點,便和床上的雲師兄靠得更近了些。正思慮著該如何讓師兄的心裏覺得好過些,便聽見雲溯望長久沒有開口說話,變得有些沙啞的聲音:

“安師弟,我有點冷……”

正是初冬時節,北境確實嚴寒,可是雲溯望修為高深又身負魔皇血脈,怎麼看都不該蓋著被子還覺得冷。

安歸瀾其實很清楚,他的雲師兄並不是身上冷,而是心裏冷。

一片沉寂之中,小黑貓乖巧地鑽進了雲溯望蓋得並不嚴實的被子裏,挑了個舒服的姿勢蜷縮在了側躺的雲溯望心口。

似乎是終於覺得安心了,雲溯望沒再說冷,也沒再翻來覆去。他感受著胸口的那團暖意,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

這樣的安寧僅僅持續了幾個時辰,後半夜,北境的狂風卷起滿地積雪,不停歇地拍打著門窗。

雲溯望向來淺眠,很快便醒了過來。他閉著眼睛感受了一會兒從黑貓師弟身上緩緩傳遞過來的溫度,然後輕手輕腳地披衣起身。

自從進入北境,他一直和遙華君保持著七日一次的通信,今夜正好是第七日。果然對方的傳書不知何時已經躺在了桌上。

雲溯望拆開信函,信中的內容不出意料是拜托他接替那死去的狐妖細作,去凝霜宮盜取叛軍的布防圖。

似乎是想到那張此刻躺在隔壁庫房裏的染血狐皮,雲溯望並未立刻回信。

燈影之下,劍修身姿挺拔,如同在這樣的夜晚傲雪挺立的蒼鬆翠竹,可是若仔細看,那修長的身軀其實正在細微地顫唞。

化妖劫共有五道,可是他到現在為止隻死過兩次。沒人能跟他保證,這第三次不會在他盜布防圖被發現的時候發生。

若是他真的被凝姬抓住,剝皮而死,那安師弟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做出陪他一起死的衝動事情?

經曆了兩次化妖劫之後,雲溯望非但沒有麻木,反倒因為安師弟的存在更加渴望活下去。

看了一眼被窩裏睡得正香的小黑貓,劍修心神稍定。凝姬早有防備,今夜他絕不會去冒險盜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