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母親不過是要你身上一半的血罷了,你卻這樣百般推辭。你的命都是母親給的,便是現在叫你還回來,也是應當的吧?”
作為貓妖,凝姬本人其實並沒有多少道德感。
她之所以這般說,是吃準了雲溯望自小在靈洲由凡人撫養長大,比平常的妖族、魔族更加重視所謂的人倫孝道。
為了找到對方的弱點,她根本不在乎什麼長輩的臉麵。
可她不曾料到的是,陣法中那長身玉立的俊俏青年聽了她的話並未有半分的猶豫和遲疑。
劍修那雙幽若寒潭的深邃鳳眼因為憤怒的緣故略微睜大,眸光愈發清澈冷冽。
因為早已得知了全部真相,現在凝姬的話就如同一個天大的笑話。
雲溯望薄唇輕啟,吐出的語句也毫無溫度:“若是千辛萬苦將我生下來,就是為了讓我替你承受那五道化妖劫的話,我倒情願自己沒活這一遭。”
說到這,似是想到了什麼,他反手隔開席卷而來的吸血藤蔓,指尖凝聚的劍氣順勢劃破了領口處的衣料。
這樣一來,從蝴蝶骨蔓延到脖頸和鎖骨的化妖劫詭異紋路便暴露無遺。
劍修的膚色冷白,化妖劫的紋路暗紅,組合在一起形成了獨特的反差,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別樣美感。
隱藏在心中的秘密被這樣揭破,凝姬著實被震懾住了。她順著化妖劫暗紅的紋路搜尋,很快就看到了盛開在肩頭的細小花朵紋樣。
那本該有五朵花的地方現在已經變成了三朵……這樣的變化意味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
在見到她之前,雲溯望已經死過兩次了。
雲溯望任凝姬打量著他身上化妖劫的紋路,胸口微微起伏。
察覺出反常,原本藏在他衣服裏的小黑貓探出頭,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從安歸瀾的視角看去,恰好能看到劍修麵色蒼白,纖長的睫羽微微抖動,這種堅強中帶著脆弱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惜。
可雲溯望身上的脆弱感僅在不經意之時展露了一瞬,很快他的氣息便平穩下來,那張過分好看的臉上露出一絲晦暗的笑容:
“其實盼著我死的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也不少。要知道,這世上有太多人盼著我早些去死。
先是遠在北陵的魔皇步步設局算計,讓朝夕相處的師兄弟親手剖出了我的元嬰。
再後來,是整個靈洲的名門正派罵我是妖族派來的細作,對我百般羞辱折磨。
我也曾經懷疑過,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活該去死。不過現在我好像有些想明白了。”
凝姬見雲溯望麵帶微笑,用平靜的聲音說過往種種慘痛的經曆,隻覺得毛骨悚然。
她恍然發現,之前她一直在自作聰明,其實她根本就不了解自己這個兒子。
雲溯望並不指望凝姬做出什麼反應,他微微低頭,用難得的溫柔和耐心安撫著衣服裏的小黑貓。
隨後繼續說道:“我自問從未負過你們,可你們偏偏容不下我。既然如此,為什麼該是我去死呢?該死的,明明是你們才對!”
在吐出最後一句話之後,劍修徹底放棄了對自己力量的壓製。
一瞬間,隱藏許久的魔皇之力突破桎梏,完全蓋過了他體內的妖力,被易容術法掩蓋的真實容貌很快在魔皇之力的催動下顯現出來。
魔族形態的雲溯望氣質宛若一柄冷然如出鞘的利劍。在法陣微弱靈光的映照下,劍修墨色的發絲隨著周身湧動的魔氣無風自動,肩頭的化妖劫紋路宛若妖冶的刺青,為他平添了一股邪氣。
安歸瀾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的雲師兄為了不再失去珍視的東西,竟是舍棄了自己的過去,心甘情願地墮為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