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聲,在座的都是耳聰目明的仙修,他這輕輕一聲立時被眾人捕捉到了。

眾人雖沒在說話,但都伸長了脖子往風止君身後看,想看那神秘的道侶是哪一位。

然而他們什麼都沒看到。

於是好奇的視線又嗖嗖嗖地紮在了明溱身上。

風止君他們不好問,但還有個明溱長老可以盯啊!風止君不在、司暮君也不管事的這數百年來,明溱這主峰大長老幾乎算是飄渺宗的代掌權人了,大家對他還是比較熟悉的。

明溱手心裏都沁出了冷汗,他雖不覺得風止君會拿這等大事開玩笑,但遭不住飄渺宗裏還有個天不怕地不怕丟人也不怕的司暮君啊!

按司暮君過往的光輝曆史,他可是連風止君都能得罪的……

謝清霽聽見明溱喊他,略略收回視線,偏頭看明溱,正想說話,忽地感應到了什麼,話到嘴邊便轉了個彎,改成了:“來了。”

他目光遙遙投向遠方,唇角再也壓不住,輕輕勾了勾。

鍾子彥一直在看著這邊,霎時看呆了,震驚之下他居然也還記得壓低話音:“師尊笑了……”

他是第一次看風止君這般毫不遮掩的勾唇輕笑。

別說是他了,就是在場的飄渺宗峰主長老們都見的少……風止君本就不常出來宗門裏走動,就算峰主長老們去稟告事情,難得見著了,都是神情冷淡,寥寥數語便結束。

而風止君平日裏出去曆練多數時候又是掩了容貌的,旁人認不出……也沒什麼旁人,風止君向來是哪裏偏險去哪裏,哪個地方不人煙稀少他還不去呢。

所以外人就更沒有機會看見風止君笑了。

若說平日裏風止君是一抔冷清的寒雪,那此時他便如顫落了積雪的枝頭紅梅,清矜高貴中自帶豔色。

所有人眼底都浮現驚豔之色,唯獨明溱心頭一咯噔,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大,他猛地轉頭,順著風止君的視線望過去——什麼都沒望見。

但那不安感就越來越重。

瞬息之後,遠處才慢慢出現一道紅影。

和風止君如出一轍的紅衣,套在身姿頎長的男人身上,落出了幾分灑然不羈。

他大步走來,唇邊也同樣帶著笑,和風止君不同的是,他的笑容更顯肆意,好似恨不得讓全部人都知道他心情很好。

有人小小地啊了一聲,脫口而出:“是司暮君啊。”

又隱約有竊竊私語傳出來了。

今天這場結契大典有兩對主角大家都是知道的,隻是眾人都有些疑惑——怎麼兩對都隻見到一半呢?

明溱認出司暮,搭在小案幾邊的手猛然收緊,堅硬的靈木被他硬生生掰斷了一小塊,他咬緊牙關,從牙縫裏擠出一道氣音:“司暮君怎麼來了?”

不是說好了等風止君結束後才到司暮君的嗎!

明溱想到了什麼,倏地恍然——不對!當時司暮君壓根就沒同意他這句話,司暮君當時隻說了一句“知道了”!

明溱隻恨自己還不夠細致,此時滿腹憂慮也不敢顯露出來,又擔心司暮君攪亂了大典,遲疑了一下,站起身來。

司暮大步走來,衣袂翻飛間,速度極快,轉眼間就走到了明溱麵前。

就這短短瞬間,明溱已經連“司暮君難道是來和風止君搶道侶的”這種可怕念頭都冒起來了,他心一橫,正準備開口打個圓場,不動聲色地試探一下,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見司暮君手一抬。

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手腕,一根細細的紅線在那腕上纏了幾圈,另一端垂在半空,遙遙的……

牽在了風止君同樣抬起來的手中。

而司暮微微一笑,便順著紅線一路走過去。

短暫的寂靜之後,喧鬧聲複又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