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見識過這些人最醜陋的嘴臉,現在無論他們對她如何諂媚,她隻覺得氣憤。
裴海音輕車熟路地走到了加護病房。
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隻見一個兩鬢斑白的女人在搖動著多功能病床,想讓病床的男人靠著病床的幅度坐起來。
裴海音趕忙衝過去,將手中的水果往地上一放就去搭女人的手——兩個人齊心協力地幫助男人坐了起來,並讓他舒舒服服地枕著兩個枕頭。
中年男人病病殃殃的,看著裴海音,沒什麼力氣,“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裴海音從地上撿起水果,輕笑著:“爸爸你也不看看都幾點了,不早了啊。”
裴父和裴母對視了一眼。
為了不妨礙病房裏那些高端的儀器和裴父身上的各種管子的運行,裴海音隻好將水果放到了床尾,再從抽屜裏摸出一把水果刀,走到病房自帶的純淨水渠道衝洗。
水流剛落到刀背上,她的注意力就被水槽角落的一個破舊的鋁製飯盒吸引了。輕手輕腳的打開——裏麵隻有米飯和一樣配菜,是沒什麼油水的小白菜。
裴海音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地蓋上了飯盒,隨後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裴父的病床旁。
裴母滿臉擔心地打量著裴海音的臉色。
裴海音拿起一顆紅蘋果,熟練又仔細地削皮,隨口問道:“雨沁去補習了嗎?”
“是啊。”裴母回答,“馬上就高三了,最近學校周末都要組織補習。”
裴海音點了點頭——蘋果皮又薄又長,沒有任何要斷的跡象——她抬起頭:“錢還夠用嗎?”
裴母低下頭,隻有裴父虛弱地回答:“夠用。”
裴海音沒有說話,默默地削好了蘋果,遞給了裴父。
裴父接過蘋果,就看到裴海音泛紅的眼眶,他急著喘了幾口氣,“哭什麼?你上次給了我們那麼多錢,我們用一輩子都用不完,怎麼可能不夠用呢?”
裴海音委委屈屈地擦了下眼睛,“那你們怎麼還不吃點好的?”
“一想到那是賣女兒的錢……”裴母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淚,“我連飯都不想吃了。”
裴父急得臉都紅了,猛烈地咳嗽了好幾下,才軟綿綿地責備起裴母:“什麼賣女兒?給別人聽了不是損害海音的名譽嗎?我們海音又不是給人包了去……”說著說著他也紅了眼眶,再也說不下去了。
裴海音看著她的父親,要強了半輩子的男人,卻大病如山倒——幾年間,不僅將兩人半輩子的積蓄都搭進去了,甚至還要淪落到“賣女兒”的地步,他的心可要比裴母和裴海音痛得多了。
“爸爸,媽媽。”裴海音輕輕握住裴父那紮著針頭的手,輕聲輕語地說,“你們不要太有心理負擔了,那隻是我管他借來的錢,早晚都會還給他的,所以你們也不要總抱著‘賣女兒’的心態過日子呀!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現在做什麼療程我們也不會差錢了。再說——”裴海音俏皮地笑了一下,“你們女兒能賣那麼多錢,不應該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兒嗎?”
裴母一下子破涕為笑,輕輕點了下裴海音的鼻尖,“你這臭丫頭。”
裴海音呲牙笑了起來。
看到裴海音的笑容,裴母心上的陰霾也稍微掃去了一些,但她依然不放心,小心翼翼地問:“他……他對你好嗎?”
裴海音笑著:“他當然對我很好。”
裴母又和裴父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更加小心翼翼了,“那……他的父母對你……呢?”
“也很好啊,他們很喜歡我。”
其實裴海音根本就沒見過李棠舟的父母——報紙和電視除外。但她的情緒和表情簡直天衣無縫,裴父裴母看不出任何的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