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理工大後山那一天,大雨傾盆,他用書包給兩人遮雨來著,想來就是那時候把那隻看起來挺貴的皮包給弄壞了。她看了眼自己被寧瀟瀟自來熟地挽著的胳膊,遲疑地問:「他自己為什麼不來買?」
「他恨不能一分錢掰兩半花,寧可把中考前跟我借的錢還我,也不肯拿來換個包,」寧瀟瀟不經意地四處張望著,一麵說,「他就是把賬算得太清楚,雖然我爸說了等他成年了工作了,有的是時間慢慢來,他卻恨不得現在就能經濟獨立。」
趙影摩挲著手腕上那塊精緻的石英表,陸靳泓那個白癡借錢是為了買這個東西嗎扯出一抹笑:「還沒成年呢,哪可能經濟獨立?」
「所以他居然把家裡老房子賣了來交學費啊。」寧瀟瀟誇張的比劃著手勢,「然後租胡同裡的老房子住。我是真不懂他怎麼想的,以他的出息,將來工作用不了一年肯定就能還清借來的學費,何必這麼辛苦……」
忽然看見路邊的櫥窗裡一隻藏藍色的箱體書包,斜背在模特的身後很是精神。寧瀟瀟精神一振:「你看這個好不好?」
「挺好看的。」雖然它們能掛在這個街道、這個店舖、這個臨街的玻璃櫥窗裡一定價值不菲,但趙影不得不承認寧瀟瀟的審美挺好的,這隻書包很別緻,也很貴氣。
寧瀟瀟見趙影並不打算進店,二話沒說徑直進去讓店員打包結賬,沒幾分鐘就重新回到街道上,揚著手裡的紙袋:「怎麼樣,效率吧?」她的個頭很高,可一張瓜子小臉上滿是孩子氣的恣意笑容,還全然沒有違和感。因為生長在南方海邊城市,小麥色發亮的肌膚讓她像一顆珍珠熠熠發光。趙影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於她有一種羨慕混雜著嫉妒的複雜情緒,但無法討厭這個太陽般沒有陰翳的少女。
趙影微笑著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額發:「這包,挺好看的。」
「讓你陪我逛這麼久,真不好意思,」寧瀟瀟再次挽上趙影的胳膊,「我請你吃冰激淩。」說著也不管趙影的推辭徑直帶著她拐進旁邊一家意大利手工冰激淩店。
趙影看著麵前的冰激淩球,和坐在桌對麵正用小勺優雅品嚐的寧瀟瀟,在內心深處默默地悠長地歎了口氣,她們真的沒有那麼熟啊!
寧瀟瀟是自來熟的脾氣,儘管趙影並沒有特別積極的回應,但隻要趙影「嗯」一聲,她就可以繼續講下去。於是她在吃幾個冰激淩球的工夫裡,從陸靳泓的童年一直說到了陸爸去世,靳泓借居寧家。最終歎了口氣:「其實我爸一直跟他說,等上了大學搬走不遲,他卻一直要走,為此跟我爸鬧得挺不愉快。他脾氣太倔,早晚會吃虧。」
趙影咬著小勺:「嗯,他是挺有主見的。」
「其實他現在挺辛苦的。那房子也沒賣多少錢,這些年的學費生活費交完,大學學費夠不夠還兩說。」寧瀟瀟用小勺在空杯上敲了敲,「不過,下學期我轉學過來,多少能幫襯點兒。」
分開的時候,寧瀟瀟說自己在N市人生地不熟,感謝趙影的嚮導陪伴,說自己已經雇了駐家保姆照料,等房子收拾停當以後邀趙影來做客。
趙影回到家的時候,陳亞飛已經做好了晚飯擺了滿滿一桌。她看著帶著圍裙忙碌的父親,和燈光下熱氣騰騰的飯菜,猛然間又想起陸靳泓,此刻的他在哪裡,是在打工還是在家裡對著空蕩蕩的桌子獨自用餐,鼻頭一酸,她上前抱住陳亞飛,悶不吭聲。
「怎麼了?」陳亞飛舉著鍋鏟不知所措,「沒事啊,別怕,有爸爸在。出什麼事兒了?」
「爸爸……對不起。」她悶頭埋在陳亞飛的頸窩,「還有謝謝……」如果沒有陳亞飛,現在的她一定比陸靳泓要淒涼的多,他是那樣的堅定、陽光,而她呢一定會跌入穀底再也爬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