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溫柔腐蝕自己。
「沒什麼好說的。我要去睡了。」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漠,埋藏在深處是前所未有的傷感。堅強的朱衣裙,不會在任何人麵前表現出脆弱。撥開福氣的手,朱衣裙離開大廳。他跨著大步的樣子彷佛是憤怒的,推開自己房門的力道像是在發泄,但關上門的那一刻,他棄甲拋戈地投降了。自暴自棄地斜躺在床上,真想叫他不要走。但那家夥,還是一樣無情無義,自己永遠是被舍下的那一個。
黑暗中,他聽見了腳步聲。敏銳的聽覺告訴他,有個個子小小的家夥,從大廳那兒跑過來了。衣裙沉默地聽著,多希望那人是為奔向他而來的。他仔仔細細地聽,夜裏,聲音多麼清晰。那人跑到一半跌倒了,碰地一聲伴著低聲呼痛。一會兒,便沉寂了。朱衣裙坐起身,等待著。等什麼呢?再過不了幾個時辰,便要永遠地說再見,現在還抱持的一點妄想是為了什麼?
有些問題的答案並不是那麼容易找到。也許也沒有所謂答案。
他耳中此時聽見低低如幻似真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
「……衣裙。」
「……衣裙……」
黑暗中,朱衣裙感覺到自己站了起來,走了幾步,開了門。他感覺到外頭的月光很明亮地照在自己身上,他踩著月光的長廊,走到那人身旁。他感覺到自己溫柔無比地凝視著他鐵青的臉龐,輕將他抱起,抱回自己的床上放下。
好象那身體不是他的,好象醒著卻又在夢中。是逃避現實的錯亂讓他這麼溫柔,不可抗拒的呼喚拆了他的防備。即使隻有這一夜也好,他希望他能擁有一些回憶,隻屬於兩個人的時光。
「你怎麼這麼喜歡扭傷腳,這麼做很好玩嗎?」
「誰叫你們地板太滑了,塗了油似的。以前也沒有這麼滑的……好痛!」
腫起的腳踝泛著紅。福氣的眼眶也紅紅,他小心翼翼地看著衣裙。
「你要幫我治嗎?」
「不然我抱你進來做什麼?放你在那兒自生自滅得了。」
「可是……可是……」
「怎樣?」
「上次好疼……」
「……」衣裙輕聲說:「這次不會了。」
衣裙拿了些藥品放在桌上,他坐在床邊,輕輕將福氣的腳放到自己的膝上。似曾相似的情景,勾起愁緒如麻。衣裙抬頭看了福氣一眼,發現他也正在看他。衣裙忙低下頭,他輕輕握住福氣的腳,找到了幾個點,揉壓幾下。那點一壓下去,福氣便輕聲唉叫。
「唉呀。」
「痛嗎?」
「不是,很麻。」
麻得他都想將腳抽回來了。忍著那股麻癢,從腳底似有道水流蜿蜒而上直灌到頭皮,震得他唉叫連連。
「就是要麻,這樣才不會痛。」朱衣裙說。
「是,隻是……唉嗯……我會叫呀……呀……」
「有什麼關係,隻有我聽見而已。」
聽衣裙這麼說,福氣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害臊。他一邊唉唉地叫著,不時抬眼偷看。朱衣裙一下一下幫自己按著。他的表情是專注、認真卻又溫柔的。脾氣暴躁的他,從來沒有耐心做事情,工作的時後雖然專心,但眉宇間卻有一股戾氣,那是要殺得別人血本無歸,忘了良心在哪裏的朱家本色。但現在,這專注又柔和的神情,他從沒看過。為什麼不多用這樣的表情看他?為什麼從回來到現在都不看他?上次,他說他喜歡他,是騙他的嗎?是戲弄他而已嗎?
福氣覺得有點傷心,他要離開了,賈貴不讓他走,衣裙卻一點都沒有挽留,反而那麼熱心地促成。是不是因為他根本就不喜歡他?是不是像上次他要離開朱家的時候一樣,他心裏還在氣他?
在他的心裏,自己曾經有過份量嗎?是不是因為有了那個書秦,所以他和恭要離開了,衣裙一點都不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