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觀問道:“公主,這位便是小郡王麽?”
李宸低頭,恰好與宋煜那清亮的目光對上,臉上的笑容柔和了幾分,“嗯。”
陸觀不由得感嘆,當真是青出於藍。
李宸住進了從前父親親自為她安排的院子,太平則帶著萬泉住在李宸南麵的一個院子中,兩個院子後的紫藤花開了一大片,十分好看。
李宸懶得操心宋煜和李隆基,直接讓舒曄將兩個小家夥領到從前她的幾位兄長們經常落腳的地方。宋煜和李隆基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無拘無束過,漫山遍野的茶樹,山上有野菜野果,如今還是春末,姹紫嫣紅的山花將這個春天點綴得十分熱鬧,宋煜和李隆基高興得簡直要瘋。
太平笑著跟李宸說:“你這麽隨著他們的性子,當真日後心野了。”
李宸看著自己身旁的阿姐,笑著說道:“怕什麽,廣平會管他們的。”
宋煜跟自己的父親有時候陽奉陰違,實際上對父親崇拜得緊。至於李隆基就別提了,那個小家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迷上了羯鼓,對姑丈的羯鼓之術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說要拜師。可宋璟一板一眼慣了,向來又講禮法,李隆基如今是太子之後,他的老師必然是聖人或者是太子指定的,宋璟當然是說拜師不妥,但李隆基要是有興趣,倒是可以隨時去請教。
太平一聽到宋璟,笑容依舊,“當年阿妹選的好駙馬,宋璟這些年來,也算是從未讓你委屈過半分。”
李宸眨了眨眼,笑了起來,難得有些調皮地反問:“難道阿姐覺得這些年來,薛表兄讓你委屈了?”
大概是離開了洛陽那個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地方,太平也有了些許心情,可是想起過去宛如喪家犬一般的幾年,心中尚有餘悸。她輕嘆著說道:“有什麽委屈不委屈,隻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對我來說便是最大的福分了。阿妹,你不知道這些年來,有多不容易。”
李宸聞言,沒有搭話。
說到底,她的兄姐們對母親也並不是沒有恨的。他們原本都是天之驕子天之驕女,因為母親的緣故,武家人淩駕於他們之上,連小小酷吏,竟都敢去冒犯他們。每個小人得誌的背後,都必定有人撐腰,為那些人撐腰的,是母親。
太平這些年來,為薛紹也是操碎了心,先是韜光養晦留在長安好幾年,後來母親下令他們必須到洛陽去,便戰戰兢兢地去了,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就怕會驚動了母親的疑心。
從父親駕崩之後,李宸日子也不算過得十分順心,可因為有宋璟在,她從未有憋屈過。宋璟在許多人看來不懂變通,就知道體統、律法,頭頂著磚頭那麽厚的仁義道德和體統律法,隨便就能將人嗆個半死,連女皇也敢叫陣。可偏偏武則天就很受宋璟這一套,從來也沒有為難他,遇上了他非要辦的案件,譬如說張氏兄弟,女皇也不跟他硬碰硬,隻是十分迂回地找個她認為更為重要更為緊急的事情交給他去處理。
對於太平這些年來的擔驚受怕,李宸可以想象,卻不能體會。可是太平的處境還是比李旦更好的,李旦被幽禁在後宮之中,還險些就一命嗚呼了。
這些事情如今說起來,似乎已經過去了,可是隻要有稍許行差踏錯,就有可能萬劫不複。
這些年來,她的兄姐們,誰都不好過。有人在後宮擔驚受怕,有人在窮鄉僻壤裝瘋賣傻,也有人深居簡出,他們本該是意氣風發、走路都帶風的那種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