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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是老臣能言善辯,公主,昔日聖人即位,各地親王郡王盡數召回洛陽,乃是聖人仁慈。可倘若江山再度易主,李姓怕且是再無活路。既然如此,公主何不放手一搏?如今聖人身側有奸人作祟,公主所為,乃是為了聖人著想,何來的不孝之說?”
李宸慢條斯理地分了一杯茶,湯花上分出了一個壽字,然後推給張柬之。
張柬之一楞。
李宸臉上帶著笑容,說道:“此事容我想想,張閣老為我李家操心良多,永昌僅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張柬之一聽李宸的話,就知道有戲。他雙手捧起酒杯,十分鄭重地說道:“這本就該是老臣的分內事。”
神龍元年正月,剛好過完年,整個大唐都籠罩在過年的喜慶當中。李宸想起年幼時過年的場景,那時父親尚在,她的兄姐們尚且年幼,太子阿兄也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他們在母親的清寧宮中玩鬧,卻被母親撞了個正著。她記得那時候城陽姑姑也還在世,城陽姑姑過了年初二就會帶著幾位小表兄進宮小住,那時候的薛紹表兄還是個小正太,長得十分漂亮,太平從小就對薛紹表兄的男色百看不膩。
李宸立在公主居所前的回廊,看著從天空飄落的雪花。
過去的,終將成為過去。
大唐對朝廷的官員也十分寬待,過年都有年假,隻是宋璟這幾日又被吏部的事情絆住了,沒日沒夜的忙活著。
對於張柬之要發動政變的事情,李宸心中也在琢磨。她從前也知道母親是被人逼宮的,可並不了解具體的事情。這輩子經歷了這麽多事情,她也知道發動一場政變是多麽複雜的事情。方方麵麵都要打點,宮外兵力和宮中禦林軍的接應,在長生殿服侍武則天的宮女……要打通的關節林林總總,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丟掉身家性命的事情,也虧得張柬之敢想。
李宸想,不管怎樣,大唐江山也幸虧是有這些人在,她的兄長才有可能順利地從母親手中將皇權接回。
張柬之說禦林軍的首領已經被他策反,可是後宮的宮女已經長生殿中的人,可能需要她來打點。至於宮內如果有異動,萬一有了什麽差池,宮內的禦林軍和宮外的兵力接應問題呢?她既然要被牽扯進去,那麽就必須確保萬無一失。
鵝毛般的雪花驄半空中飄落,在風中打著旋卷入了回廊,公主伸出手掌,接住了一片雪花在掌中,沒一會兒,掌心的溫度便已將雪花化成水珠。
李宸往掌中吹了吹氣,隨即轉身步入室內。
母親這些年來呼風喚雨,如今年老,也該是時候安享晚年了。
宋璟回到公主府的時候,公主在坐在臨窗的榻上等他。
披著一身風雪進屋的駙馬看到公主的模樣,就知道她有話要說。
駙馬果然是十分了解公主的人,公主為他倒上一杯溫好的熱酒之後,第一句話是:“近日宮中可能會有異動。”
還不等駙馬有什麽反應,公主的第二句話又接踵而至,“但你別管。”
駙馬的指扣著那杯溫酒,徐徐擡眼,看向公主,目光沈著冷靜。
李宸迎著宋璟的目光,露出了一個十分複雜的笑容,“今日張閣老前來公主府,想要拜訪駙馬,但你人在吏部忙著,我便代為接待了。”
宋璟將手中的那杯溫酒一飲而盡,“張閣老隻是以拜訪璟為名,實則是要拜見公主的罷。”
李宸“唔”了一聲,拿起案桌上的酒,替他將空了的酒杯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