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斯年在走廊外呆了大半夜,最後連對麵的景夫人和景先生都忍不住困意睡著了,他感到自己無法入睡。
如果當時那個傻蛋說自己沒事的時候,能夠多關心她一點就好了,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顧斯年這期間打了好幾個電話,給電視台給報社,讓他們撤掉景宛的麵部照片。
他不忍心再看那張臉了,也不想讓別人看見那張臉。
景宛不應該是那個樣子的。
啪嗒。
腳步聲在走廊裏響了起來,想是夜班的醫生來換崗了。
顧斯年抬起頭,忽然看見準備區站著一位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等一下,這家夥的話……也許有戲。
顧斯年走到準備區前敲了敲玻璃,那頭的人疑惑地轉過頭來,在看到顧斯年的一刹那表情有些驚詫。
“沈浩浚,好久不見。”
——
事實上,沈浩浚並沒有離開過淺江市,顧斯年也是。
可他放不下心裏的芥蒂。
沈浩浚是沈家的大哥,比其他兄弟姐妹都大上不少,已經二十好幾了。他也是一名出色的醫生,據說大部分的病人隻靠看就能夠大致了解病情,年紀輕輕在業界就有“人肉ct機”的美譽。
但他在幾年前曾經因為堅持不使用安樂死導致一位女患者忍不住病痛自殺身亡,在社會上引發熱議。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顧斯年還是不能忘記——死去的那個女患者是他的小姨,是個溫柔又美麗的女人。
沈浩浚也許並沒有做錯,因為並沒有法律規定允許安樂死,可顧斯年想起當年趕到醫院時看見小姨原本嫻靜的臉龐扭曲成了一團,就嫉恨沈浩浚。
從此以後在各種場合,顧斯年對他都是敬而遠之。
能夠平靜地看著這樣一個可人的女孩子痛苦死去的男人,必定是殘酷冷血的。
不過事到如今,顧斯年有些想笑自己,他不是也變成了差不多的人了嗎?
能夠變成什麼樣並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而是環境幫人選擇的。
如果可以的話,他是千不願萬不願跟沈浩浚打招呼,可顧斯年實在想進去看看景宛到底什麼情況。
沈浩浚意外地並沒有排斥顧斯年,他一直以來都並未對顧斯年的敬而遠之有所反應,想必是心底也有內疚之情。
他隻是看一眼就知道了顧斯年的來意,讓護士多拿了一套防護服,讓顧斯年穿上。
兩個人的腳步聲回蕩在深夜空蕩蕩的醫院傳染科走廊裏。
這也是顧斯年第一次透過玻璃窗看到景宛現在的模樣,就好像睡著了一樣,一動不動。
“患者目前並沒有呼吸困難的跡象,但是自從送到醫院後一直昏迷不醒,不明白是什麼原因。”
沈浩浚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又轉過頭來朝顧斯年詳細說明。
“因為像她這麼低齡的感染情況在h國也沒有出現過,所以我們隻能慢慢試藥,成人的精神類用藥都有控製,不知道會不會有其他的風險。”
他並沒有把顧斯年當成是無知的孩子,卻好像在麵對麵跟成人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