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子。”林文秋抬手製止張猛繼續說下去,他上前一步,道:“各位老少爺兒們,大家辛苦了,這麼大熱天的,你們還在沙場裏幹活,雖然你們都是為了生活,為了多掙倆錢,但是,作為公司主管,我還是要感謝你們。”
說著,林文秋鞠了一躬。
看到大家總算注意過來,林文秋繼續說道:“你們可能看我年輕,但是,我做事可不含糊,今天我給大夥兒帶來了慰問品,人人有份,就是提醒大夥兒在高溫下幹活,一定注意身體。”
“慰問品,什麼東西。”工人們一個個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
“瞧瞧,一聽說有慰問品,你們一個個眼珠子瞪得像銅鈴。”張猛奚落著,還是帶著兩個弟弟,將小板車拉了過來。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看向小板車上麵的購物袋子。
張猛道:“人人有份,排成一隊,不準擁擠,不守規矩的,東西沒收。”
這句威脅還是有點兒作用的,三十個人排成了整齊的一隊,張猛勾勾手,隊伍走了過來。
然後一人一袋子,都是事先分好了的。
拿到禮品的立刻議論開了。
“二斤白糖,一斤冰糖,一袋菊花茶,一袋綠茶……不錯不錯。”
“龍虎人丹,嗯,我看看,原來這玩意是防中暑的。”
“藿香正氣滴丸,這個好,也能防止中暑,縣城大藥房一盒子賣到三十塊呢。”
“這麼說這一袋子也值個五十六塊呢嘛!”
“切,還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這是唯一一個不和諧的聲音,所以,所有人目光都看了過來,包括林文秋、筱雪、張猛等人。
說話的是個而立之年的男青年,個頭不高,一米六多點,微胖,圓臉上坑窪不平,戴一副半框近視眼鏡。
感覺大家都看過來,他馬上有些不自在了。
張猛牛眼一瞪,就要上去削他,卻被林文秋一把拉住。
一個腰身有些佝僂的中年男人走了過去,指著男青年質問:“張福陽,大家都是傻子,就你聰明?”
“叔,我……”
中年人一擺手:“不要叫我叔,辛辛苦苦供出來你這麼一個野雞大學畢業生,高不成低不就,眼看著也是三十歲的人了,一事無成,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體諒體諒你媽!”
“叔,別說了。”張福陽滿臉通紅。
“我要說。”中年人搖搖頭:“今天我就要讓你看清自己的問題,為什麼畢業六年,你什麼工作都幹不長?你這個嫌髒那個嫌累,要不就是有加班,要麼就是沒有法定假,或者是工資低,或者是沒前途,總之沒有一個適合你的。”
張福陽都要找個地縫鑽進去了,他叔叔卻越說越來勁:“都是人家公司的問題,那些公司是怎麼生存的,那些工作是不是就沒人幹?你就沒有反省一下自己,就沒有找找你自個兒的問題?老板輕鬆,工資還高,你能幹嗎?你是那塊料嗎?”
“叔,我求求你,你別說了。”張福陽抱著腦殼蹲在了地上。
“最後一句。”中年人豎起食指:“你的問題很明顯,就是因為沒有感恩之心。人說常懷感恩,知足常樂。咱們這是在打零工,跟公司沒有合同,公司沒有慰問咱們的義務,現在董事長頂著大太陽,紆尊降貴,給大家來發福利,大家都知道感恩,就你一個歪嘴,就你會說風涼話,你算什麼東西!”
“叔,您不是說最後一句嘛!我真知道錯了。”
“不,你個記吃不記打的貨,今天我張德全要替死去的大哥好好教訓你,要給你掰開了揉碎了,給你說個清楚,再這樣下去,你就廢了!”
眼看著張德全越說越激動,還不知道要說多長時間,張猛想要阻止,卻見林文秋微微搖頭。
張德全扶著腰,弓著身子道:“你爸死得早,你媽肺結核,我有腎病,為了供你上大學,我連自己的病都不治了,現在怎麼樣?你就這副鳥樣,我真是後悔,你妹成績那麼好,考上了大學,卻沒錢讀,我真是對不起我的女兒啊!”
說到這裏,張德全嘴唇一陣顫抖,眼眶盡濕,吸了吸鼻子,扭頭看著張猛:“我這身體能幹什麼?要不是張經理讓我打打雜,我……”
“老張,別說了。”張猛撓撓頭,還有些不好意思。
“不說了,不說了,東西也領了,大家都去幹活吧。”張德全拿手背擦了擦眼角。
“等等。”林文秋上前幾步,道:“看來我這一趟來對了,而且來的有些晚。”
這一次,林文秋就是幾十雙目光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