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衣的公子舉手投足間的風度氣勢,一望而知定是顧惜朝無疑。他倒也沒想得太多,畢竟戚顧二人在一起商議破敵大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隻是在這荒野村舍見到這位顧大教主,確實意外了一些。
顧惜朝向戚少商道:“金人向南岸突襲怕是調虎離山之計,我昨日查探時發現大軍有向東北去的跡象。可還有馬,我要趕去廣德縣早作策應。”
那風雨樓弟子道:“顧公子騎我的馬去吧。”
戚少商握住他的手,道:“路上小心。”
顧惜朝反手一握,“你也是。”
兩人半句廢話也來不及多講,隻深深地交流了一個眼神,顧惜朝一回頭,翻身上馬,揚鞭一抽,人已如離弦之箭向道上策出。
“樓主,他不是要跑吧?”
“顧教主既然有膽子來,又怎會臨陣脫逃?”戚少商最後看一眼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然後幹脆利落地轉身,“我們走!”
到得前沿陣地,才發現江麵上金人的大小船隻出蕩已數不清多少艘,密密麻麻排開了,直向這邊攻來。韓將軍在旗艦上督陣,以戰鼓為號指揮調度,接連六名鼓手為流矢所傷,這會子韓夫人都已經親自披掛上陣。
戚少商乍見之下,心中不由一驚,鼓台之上為站得高看得遠,向來是眾矢之的,韓夫人一介女流竟冒死充當鼓手,這一仗當真慘烈。突然之間,就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一位美人,一樣的名字裏帶個紅字,一樣的英姿颯爽豔麗奪目,她隨她的夫君去了邊關,是否也像眼前這一位巾幗英雄,甲胄在身,於萬軍之中,橫刀立馬。
其實當年她也問過他,為何她一身功夫,就不能隨他一起留在連雲寨抗擊遼軍。那時候他總以為男兒大丈夫,怎可讓女人去拋頭顱撒熱血,保家衛國,說到底,還是把自己放到了最高的台子上,而讓她在人群中仰望著他。自以為是保護著她,其實她本非弱女子,所以,懂她的人,是小妖。而眼前的女子,何其幸運,有懂她的夫君,這一戰無論勝敗,她必定威震四海,名揚天下。
風雨樓的義軍已列陣等候,戚少商縱身一躍,凳上甲板,當月光下刀劍森然,寒光凜冽之時,他望著前方戰船上跳蕩燃燒的火把,心底卻出奇得平靜。
那個人策馬揚鞭而去時,何等瀟灑颯爽,他與他之間,本不需多少兒女情長,要的,隻需心底一點點暖暖的牽掛。如今他足夠強大,強大到不需要他在百戰的紛亂中尚多操出一份心去擔憂他的安危,他更是不屑於他伸出手去保護他吧?那樣傲氣十足的一個人,縱是當上了教主,依然喜歡獨來獨往,對戚少商的欺騙算計,懊惱之後,隻一笑而過。或許更大的陰謀在等著戚少商,九現神龍一劍朝著敵軍將領直刺過去的時候,對方也是大喝一聲,“來吧!”
對,顧惜朝,來吧!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盡管放馬過來!我戚少商等著你!
這一仗一直戰至天明,金人再次潰退,撤回蘆葦蕩中。
忙到黃昏時分,江灘上還在清點人數,重新整編隊伍。戚少商望出去,秋水長天,硝煙彌漫,殘陽似要把整片江都點著了似的,遠處一名探馬自江邊道上疾馳而來,臉上一派喜色。
“報韓將軍,敵軍主帥完顏宗弼帶了另一支隊伍昨晚趁著夜色逃往東北方向牛頭山,妄圖突圍,正趕上駐守建康府的宋軍。那領頭的騎射營校尉名喚嶽鵬舉,真真驍勇,隻帶了千人不到,卻將金人打得落花流水。”
韓良臣笑道:“那小子有出息,果然應了那句兵貴精不貴多。”
戚少商老遠聽見,忍不住上前道:“可有見到……魔教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