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消息不斷呈到你跟前,你眉頭也不眨一下,想來還未到十萬火急的時刻,這些年南征北戰著實疲累了,能逍遙時且逍遙吧。”
顧惜朝劍眉一揚,“天上一日,人間何止一年。黃天蕩一役後,皇帝還都臨安府,方小侯爺終於坐不住了,南軍發兵沿海,將皇帝堵死在海上;北軍直逼秀州府,韓將軍疲敗之軍,如何能擋。不過,他還是敗了。”
戚少商笑,“你竟然提都未向我提起,真沉得住氣。可別說顧公子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又參了一腳。”
顧惜朝“噗嗤”一笑,“這次倒是沒有,很奇怪的,冷眼看著,心如止水。”
“難得難得。”
“你不想問我是誰平的亂麼?”
“當日苗劉兵變時,方應看就在伺機而動,當時無情往來奔走尋找小侯爺那位義父。後來兩方多生嫌隙,小侯爺將無情綁了去,想來定是他裏應外合,施了妙計化解了朝廷的危機。”
“你猜的倒也八九不離十。若不是無情策反了米公公,又在中軍大帳內接連諸殺了方應看兩員陣前猛將,大軍也不至於亂了方寸,被駐軍江陰的嶽鵬舉殺了個措手不及。想不到,那位翩翩公子狠起來,倒也當真無情。”
“這麼有趣的事,你竟也不告訴我。今日卻要我看這信箋,難道還有比這更有趣的?”戚少商心中一凜,笑容僵在臉上,立刻上前兩步抄起地上的紙團展開,隻掃了一眼,立時跳起三尺高。他也顧不得那送信來的小廝尚未退下,一把將顧惜朝攬進懷裏深深吻了下去。
顧惜朝一驚,怒火衝天,還沒來得及推他,戚少商已先一步退開,兩個人皆是氣喘籲籲。
“我先行一步,保重!”說完,頭也不回大踏步地衝向殿外。
顧惜朝驚魂未定,要好半天才意識到他已經走遠了,回過頭時,見送信的小廝目瞪口呆看著自己,一接觸到教主大人的目光,他雙膝一抖軟倒在地上,頭一沉,冷汗隻如雨下。
“你怕什麼?”
“小的……小的……”
顧惜朝走到他跟前,那小廝隻覺頭頂一道黑影擋住了外間的光,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隻閉了眼嚷道:“小的什麼也沒看見……教主饒命!”
“看見又如何?”顧惜朝冷哼一聲,一甩袖子踱出殿外,長長的棧道上,隻有九現神龍施展輕功往山下飛奔的背影,已經遠得看不清楚。當年逃命都逃得那麼好看,此時健步如飛,身型更如蒼龍入海,蕭疏,霸氣,決絕,勢如破竹。
身後的小廝憋了好半天,才感覺到頭頂的陰雲已經散去,他戰戰兢兢回過頭來,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的同時,看到立在台階上袍袖飄搖卷發飛揚的教主大人,不由疑惑起來。皆道他曾是殺人如麻的魔頭,翻手為雲覆手雨之間,千萬條人命刹那間血肉橫飛,逼宮造反甚至成為他教主之路上的墊腳石。可是青衫磊落的布衣書生,連一雙手都白皙纖長,怎麼會握著這許多的血債呢?
信箋落在台階上,被風一吹,打著卷又往欄杆外飛出,上麵隻短短一行字——
金人十萬大軍壓境,前鋒營已達日照山下。
日照山再往前,便是當年宋遼邊境潼關以西最重要的軍事哨卡密雲堡,密雲、騰雲、連雲三山十峰二十六寨,不日便要被鐵蹄踏成平地。烽煙四起,戰火燎原,亂世的江湖,外敵並非內亂,誰可獨善其身呢?
顧惜朝緩緩步下台階,九現神龍的反映並不出乎他的意料,事實上他若撕了那信箋說我從此與你隱居在這裏,他才真要大吃一驚吧。
山下青山疊嶂,然而他已經看到了邊關升騰的狼煙,輕盈舞動的衣袍下是他幾乎包裹不住的噬血而躁動的亂世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