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的琴音滯了一瞬,凶屍嘶嚎,鬼王咆哮,卻仍舊壓不住仿佛從地底傳來的轟聲四起,而由遠及近,越來越近,近到能依稀分辨得出是腳步聲,伴著盔甲刀劍摩&擦的鏗鏘鐵音。
這個聲音,鳳起太熟悉了,這是她魔界的魔兵。
可話又說回來,數量似乎有點兒太多了,就算她二十多年重回,迎接她需要這麼大的陣仗麼?方圓三十裏能有多少魔界中人?難不成恰逢魔兵遠處山頭集結,碰巧被她給招了過來?
陰風掠過,卷著濕潤的泥土腥氣,鏗鏘鐵音越來越近,突然,從兩邊巷子口湧來黑壓壓的一片,鳳起拔出長劍剛要號令,卻突然愣了。
來的不是魔兵,而是……魔兵屍骸。
他們身上的盔甲早已殘破不堪,手中的刀劍也已腐鏽斷裂,高大的身軀隻剩下一副白骨,沾染著剛出土的濕泥,正向她靠攏過來。
鳳起萬萬沒想到,時隔二十三年,她奪舍重生,聽她號令迎接她的,竟然是一群魔兵屍骸。
而那些魔屍手中的盾牌上,竟刻有一個飛舞的鳳字,這些魔兵屍骸,竟是二十多年前隨她征戰四方的昔日舊部!
如此的巧合,天助我也?
鳳起會心一笑,一入魔道,終死為魔,這天地間無人能擋魔兵殺伐,縱是屍骸又如何?
然而,魔兵屍骸迅速向她靠近,可臨近她麵前卻未減慢速度,反而紛紛舉起手中腐鏽斷裂的刀劍,毫不猶豫向她砍了過來!
鐺的一聲,鳳起舉劍擋下,隨即連人帶劍被砍翻在地。
…………
葉晨陽的琴音有些亂了,院內已遍地橫屍,鬼王附在蘇茂然身上,已經站在了主屋門前,正垂涎看著不遠處四個小鮮肉,每邁一步,身上肥肉抖三抖,煞是悠閑。
它不是不怕葉晨陽的琴音,隻是還到不了能傷它本源的地步,獵物尚有反抗之力,強行吃下必然紮手紮嘴,所以,它在等。隻等撫琴之人靈力耗盡,執劍之人無力反抗,它隻要一張口,就能把這四個人一口吞下,所以,它真的不急。
而葉存曦等人見製服凶屍,卻奈何不了鬼王,此一刻心中已經跌至穀底,大有死戰以報仙門之恩的打算了。
更何況,方才一陣劇烈的地動山搖,他們四人都親眼看見,距離此處不足三十裏的鳩魔山,竟然塌了半邊。
誰也不知道鳩魔山塌了意味著什麼,但那絕對是不祥的預兆,誰也不知道,之後將會發生什麼事。
可最起碼能確定,短時間之內,孤竹沒有人會來支援他們了。鳩魔山乃是孤竹戒備重中之重,此刻但凡門下弟子必然已彙聚鳩魔山,而他們麵對鬼王,興許也隻能撐到葉晨陽靈力枯竭的一刻。
鬼王一雙腥紅如銅鈴般的眼睛緊緊鎖住四人,口水不住往下淌落,打濕了衣襟,順著袍角淌下,留下一串粘稠的血色水印,腥臭異常。
它進一步,葉晨陽等人就退一步,可就算後方還有路可退,待鬼王撲過來,他們誰也跑不掉。
葉晨陽一咬牙,高亢的琴音又拔升了一個音調,鬼王微微皺眉,抬手摳了摳耳朵,等得也是無聊,可突然,它看向葉晨陽等人身後,銅鈴般的眼睛瞬間瞪大了整整兩圈。
待看清蜂擁而至的到底是什麼之後,鬼王大驚失色,顧不得再看四人一眼,猛的哀嚎著轉身,脫去了蘇茂然的身體,奔命似的逃向天際,隻留下一道黑風殘影,連地上的美味屍體都忘了卷走。
葉存曦等人眼見著鬼王逃之夭夭,劫後餘生般鬆了口氣,葉晨陽曲音一轉滑向結尾,按了輕顫的琴弦,身體已有些不支的搖晃。
然而,未及四人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鳳起從外麵風風火火跑進來,砰地一聲撞上了葉晨陽的後背,險些把他撞翻在地。
“快走!!走啊!!快!!!”鳳起也顧不得裝嬌弱了,拽了葉晨陽的衣袖拚命跑,“別問!!快跑!!跑慢沒命了!!”
葉晨陽被鳳起拽得幾步踉蹌,其餘三人也下意識跟上,而就在他們身後,魔兵屍骸已如潮水般湧進了大門。
蘇家大宅的後院很大,但好在還沒有講究到曲徑通幽的地步,整個後院的路寬闊平坦,四人埋頭狂奔,雖然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但聽著後方腳步哢嚓,鐵音鏗鏘,總歸不是什麼好東西。
葉存曦墊後,跑動間偷偷向後看了一眼,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些……是什麼東西?!”
鳳起邊跑邊愁,堂堂孤竹的本家弟子,竟然不認識魔兵?就算已經沒了血肉化為枯骨,但明眼人一看就應該認識,沒看見那鬼王跑得比兔子還快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