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初夏,靈武正是蝦蟹肥美的時候,葉風瑾獨自去了靈武本家,交代讓他們見機行事,鳳起終於如願以償將葉重琅拖到了一個蝦蟹鋪子中坐定,美其名曰……這裏距離靈武本家比較近。
蝦蟹鋪子並不大,傍晚時分卻已經坐滿了人,據說這裏賣的都是當天出海打回的蝦蟹,新鮮不說,店家還極會挑選,端上來滿滿的一大盆,蝦蟹各各肥得籽黃滿溢。
鳳起和葉重琅斂了身上的氣韻,在鋪子角落的桌邊挨著坐,儼然就是兩個出來遊山玩水的小夫妻。雖說兩人如今修為早已超越尋常的仙門弟子,可畢竟都已換了身軀,辟穀終是要突破身體極限才得求成,再加上鳳起很長時間以來還在熱衷於學習下廚的手藝,兩人就誰也沒提辟穀的事。
葉重琅正襟危坐,闊袖撩至手肘,還拈著一隻蝦一籌莫展,鳳起輕輕靠在他身上,手裏剝得倒是飛快,幾乎眨眼間,一隻蝦從頭到尾完完整整脫了殼,塞到葉重琅口中。
而蝦蟹鋪子正是喝酒的好地方,當地的百姓一天忙碌過後,此刻便是相逢酌酒閑聊的時候。
“唉?你說……現在到底算不算是天下太平了?”
“那當然是天下太平了。”閑聊中被問話的人信誓旦旦點頭,“東都沒了,現在天下為尊的乃是孤竹,應該出不了以前那些事了。就連魔尊都下嫁給神君了,魔界神界一團和氣,更何況妖孽都不出現了,據說都回妖界幾十年也不見得會再出來,你說……這天下還有什麼不太平的?”
“可我總覺得不大對勁啊。”那人若有所思的搖頭,“你要說是大局已定,但是……咱靈武可不算太平啊,我聽說前些日子南邊靠海那裏,飄上來幾個水屍,那張牙舞爪的把個小漁村都給禍害了,可至今也沒人去管管。”
“那就沒辦法了,誰讓進來靈武仙門閉關了呢,估計忙唄。大局定了,那些仙門弟子也就都顧著修煉了,誰還管那幾個水屍的小事。”
“可仙門不就該管這種事麼。”那人仍舊不讚同的嘀咕著,“他們現在是自顧自的一心修仙問道了,說是小事,但遭殃的還不是我們這些老百姓?”
“嗬,我跟你說,你也別這般不平。倘若事鬧大了興許還有人管,幾隻水屍……就隻能看人家仙門的心情了,好在咱住得離靈武仙門不遠,還是安生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好,莫操遠地的閑心嘍。”
鳳起靠在葉重琅身上剝著螃蟹殼,一邊靜靜聽著他們閑聊,看來葉風瑾說事不宜遲要來料理料理靈武,也並不是空穴來風就要趕著來處理的。
如今三界人間雖大局已定,但是尋常的鬼穢走屍還是需要各仙門去處理,那些東西比不上妖魔可以講道理論局勢,一旦出現了就勢必要鏟除,免得為禍人間無辜百姓,可是,靈武仙門明顯已經失職了。
於身處於仙盟的各世家而言,想關門還是想開著門,那都是各家的自由,就連葉風瑾都說,不在乎靈武有沒有臣服之心,隻要各相安好,孤竹就隻是個存公允的地方。可是,如果仙門世家不作為,葉風瑾身為仙盟之主,那便不能坐視不理了。
而正在這時,旁邊另一桌又有人湊了過去,壓低聲音勸道:“我說二位,你們還是別在這談論此事了,這事……仙門好像挺忌諱的,不願讓人說起。我聽說南地那邊倒是逃出了一些人去仙門報過信,但是……後來就誰都不再提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二位還是別提了,小心點兒為好。”
方才還在議論的兩人頓時愕然,卻也小心張望了四下一番,不再說起有關靈武仙門的事。
鳳起若有所思又剝了隻蝦,看來靈武比她想象中的心還要大,本以為隻是因為藏著宋煥秋,關門閉戶怕走漏風聲,但如此看來……這仿佛是悶頭做大事的苗頭?
有東都的前車之鑒,在大局初定的關頭,靈武居然還敢鋌而走險做這些小動作,也不知道她該不該讚歎靈武一句……本性難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稍後再晚一些,我們潛進去看看。”葉重琅忽然低聲道。
鳳了點頭,拋卻那些玩笑的醋壇子,葉重琅擔心葉風瑾的安危,其實她此刻也不敢安心了。不管是不是東都一脈相傳的劣根,靈武悶頭做大事,葉風瑾又把自己送進去,著實令人心裏不踏實。
這世間並不都是君子,也並非所有人都珍惜眼前的太平,反而孤竹身為仙盟之首,葉風瑾身為仙盟之主,根基都還未穩,這個時候下手的話……